曉焰的家庭與皓月大不相同,她家境富庶,擁有一對睿智又慈祥的父母,從小在備受關愛卻不被寵溺的環境中長大,慢慢擁有了一身的正能量,成為了同齡人中光芒耀眼的存在。她的房間窗口麵南,裝潢精致,與皓月的房間大不相同,一年四季都沐浴在浪漫的少女光彩中。軟軟的大床之旁,有兩個厚重的大衣櫃。裏麵滿滿的都是精致靚麗的衣物。每次出門之前,都要愉快地打扮一番。
而今天的她格外地興致盎然,將許多件鮮豔的衣物統統拿了出來,五彩繽紛地擺滿了整張床。然後一件接著一件地比劃在身上,站在鏡子前,微微旋身,孤芳自賞地露出微笑,開心又滿足。映著白色窗簾透過的日光,房間裏的景象顯得格外的清純活躍。
就在這個充滿著少女氣息的美麗時刻。
“嘩!”
白色窗簾上,忽然映出了一個不甚高大的黑影。黑影抬手一揮,便嘩的一聲拉開了窗戶,頓時清風灌進,拂起了窗簾。曉焰還未反應過來,黑影便刷的一身扯開了窗簾,接著縱身一躍,穩穩地落在房間之中。顯現出一個黑衣的少年身形,正是皓月。
接著皓月回頭,麵容與呆若木雞的曉焰四目相對。
曉焰那張白淨的小臉,頓時像沸騰一樣迅速燙紅,剛才一直隻顧著試衣服,此時她身上所穿的,實際上也隻有最簡單的那兩件罷了……
“嗚哇……啊……哇呀!!”
兩個不知所措的小少年,呆呆地對視了十多秒鍾,曉焰細白紅潤的酮體泛著平滑的光亮,一張俊俏飛揚的臉龐在此時前所未有地漲紅。心中簡直羞澀得發蒙,伸手扯過一件衣服裹住自己,不假思索地抬腿向皓月一腳蹬了過去。
皓月見到一條矯健的苗條白腿朝著自己的小腹慌亂地踢過來,黑眸深處,瞬間湧動起本能的淩厲與抗拒,但僅僅是一瞬,身體本能的回擊反應便被他強製終止,隨後就這樣站著不動被曉焰一腳踹出了門去。
“砰!”
望著轟然關閉的房門,皓月抬起手臂,短路似的呆了半天,愣是一句話也說不上來,敲也不是,不敲也不是。最終默默地坐在了房門邊,自個鬱悶。
房間內,曉焰透過貓眼看著客廳裏皓月那罕見的笨拙摸樣,忍不住地一笑。然後軟軟地倚著房門滑下,跪坐在地上。纖細的手撫按著撲通撲通亂跳的胸口,仔細回想起剛才發生一幕的,臉上又禁不住的一陣發紅。
目光移向自己的右腳,曉焰略微蜷了蜷自己玲瓏的腳趾,感受著上麵殘餘的觸感,心裏又是一陣羞澀。
剛才慌亂無措的情況下一腳踹出的時候,,曉焰當然也發現了皓月眼中一閃即逝的淩厲,當時心中便有些後悔了,生怕這個戰鬥意識已經深入身體本能的家夥像對待敵襲一樣條件反射地出手,哢嚓一聲把自己的腿折到不可思議的方向。不過皓月明顯有更強烈的意識來保護她,在曉焰踹中的瞬間,他隻是繃緊了腹肌。曉焰的腳蹬在上麵,就猶如踩在幾塊堅實卻又彈性十足的暖暖的橡膠上,被彈得顫忽忽的,一點都不難受。
每當想到冷酷沉默的皓月對於自己那種特權一樣的溫和態度,曉焰的心中就是一陣帶著甜味的喜悅翻騰。
“哎呀~~結果還是因為被他突然間闖進來弄得慌了神。其實如果是他的話,隻是看一下倒也沒什麼,嘿嘿……”
到底還是個大咧的人,很快曉焰便恢複了正常。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站起來斜倚在門上,心中轉動著一些大膽的念頭,獨自壞壞地低笑。
半晌,曉焰房間的門終於哢嗒一聲打開。曉焰已經梳好了那頭亮麗的橙色秀發,換上了一身別致的淡藍鑲紅色牛仔衣裝。整齊而神采熠熠地走出門來。一出門便看向了坐在門口的皓月,臉色有些發紅。不過曉焰又豈是等閑之輩,很快地調整好了自己。深吸一口氣,擺出一副凶巴巴的樣子,叉起小蠻腰,大叫出聲!
“皓——月!剛才那是怎麼回事?難道你沒聽說過女孩子的房間是最私密的地方,不能隨便亂進嗎!還得幸虧我爸媽這幾天有事出門了,不然可就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若是平常有誰不分青紅皂白地對皓月這麼叫嚷,絕對說到一半就要被皓月用少兒不宜的片段和諧掉。可是這次,一是因為說話的人是曉焰,二是這次真的理虧,三是曉焰明顯用的也是半開玩笑的語氣。所以皓月除了一開始眼中被突兀的大聲驚出了一絲習慣性的凶芒,往後的時間裏就皆是目光下垂,默不作聲,靜靜地等到曉焰說完,才低低地回了一句:
“抱歉,今天來得太早,以後我會先敲窗戶……”
“呃?……好啦好啦,別這樣,我剛才也就是說著玩的,不就是個意外嘛。下不為例就是了。”
皓月的回答令得曉焰都是錯愕一愣,本想抓著很少犯事的皓月一個把柄玩玩的,沒想到皓月這般的姿態,這反倒令得曉焰都是有些不習慣了。寬慰他幾句,剛欲引開話題,目光卻忽然瞥見皓月手中一本金屬殼的小書。
“咦?”
曉焰頓時感到驚奇不已,皓月在學校那絕對是渣中之渣的身份,是讓老師罵又罵不動,打又被反揍的頭疼角色。今天居然破天荒的趁著等待自己的時間愛學習,這絕不尋常的發現令得曉焰瞬間變成了好奇寶寶。
那是一本很舊的書,大約有皓月的巴掌那麼大。書頁是淡黃色的,暗銀色的金屬外殼上似乎還有著浮凸的花紋,不過磨損的很嚴重,遠了也看不清到底是什麼。
曉焰還未看得真切,那書便被啪的一聲合起來,皓月抬手將之揣進衣兜裏,站起身來,既然曉焰來了,就不用再打發時間了。
剛一轉身,卻見到曉焰以一種奇怪的激動表情直勾勾地盯著自己,臉上寫滿了八卦。直接被嚇了一跳,還未說話,便被曉焰那一副伶牙俐齒搶先過來,滔滔不絕地問開了:
“皓月~~你今天居然這麼愛學習?是不是也害怕了將來沒出路啊~手上拿的那是什麼書啊,好像考題秘籍一樣,不會是打算作弊吧?~~……”
短時間內超過十個亂七八糟的問題一股腦砸了過來,把皓月砸的一陣措手不及,混亂中略一思索,便明白了這一堆問題的中心關鍵就是自己身上那本書。
“你是想問這個吧,”於是皓月又掏出那本金屬小書,“這算是一個圖譜,我平時鍛煉時用的。”
“這樣啊……”
曉焰頓時泄了氣,剛才那麼多問題也沒了興致再去打聽。
任何人都沒她體會的清楚,皓月他究竟是一個多麼瘋癲的鍛煉狂。平常陪著皓月一起訓練的時候,常常會都被他那殘酷的練習駭得膽寒。基本沒有人天生便特殊,皓月也不是特例,最初他那副筋骨,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普通男孩。如今所有的強健體質,都是在一身身流淌的汗水,一次次極致的酸勞,一道道火辣的傷痕中,一點一點地蛻變的。從某種方麵來講,他所做到的一切,換做是任何一個普通人都有條件可以做到。可卻極少有人做出來。
對於皓月自殘的修行,曉焰是最大的不讚成者。所以對於皓月的指導書之類,自然就是毫無興趣。
看到了,除了後怕,除了心酸,除了擔憂,一無所獲。
一抹暗淡如曇花一閃即逝地出現在曉焰明亮跳躍的琥珀色瞳仁中,但很快就恢複了正常。發生在皓月身上的事情太過複雜並且不可思議,不過還好,在這麼長的一段時間裏,還是風平浪靜。
語氣一轉,曉焰俏皮地問道:
“先不說這些,今天這麼早來找我,到底想幹什麼?該不會……是專門來偷看我換衣服的吧?”
“不是。”
皓月臉上的表情細微地抽了一下。
“周末在家,暫時沒事,有些無聊……周日上午一直都是和你約好,不去鍛煉,來陪你玩逛的時間吧。你穿成這樣,不就是準備出門嗎?”
“嗯唔?~~”
曉焰背著手探出身子,琥珀色的明亮眼睛饒有興致地貼著皓月麵無表情的臉龐,而對此早已習慣的皓月表現的不為所動,隻是淡淡地轉動眼睛來看著她。
“哼,算你識相,還不快給本姑娘開門,馬上就出發!”
曉焰忽地又撤了回去,兩隻手臂俏皮地環抱胸前。兩條細長的淡褐色眉毛高高地揚起,雙目略攏,露出一個慣常的,強勢張狂並且神采奕奕的笑容。
皓月無奈地看著神采飛揚的曉焰,雖然心裏清楚她每次心情好時都這個樣子,但是每一次看見她這樣無憂並且放肆的笑容時,皓月還是會感到一些不自然。
那種感覺很微妙。怎麼說呢,在那陽光般青春洋溢的笑容下,覺得自己很空虛,很渺小,而且,還很羨慕。
……
平川市栽種著很多很多的銀杏樹,街道邊的樹上,水泥地上,綠草叢中,飄散的風裏,隨處可見一片片的葉子,如一片片形狀隨意的小扇子一般。從春到秋,從嫩綠到鵝黃,一年一年,儼然成為了平川市裏最深入人心的一道風景。
現在,兩排蔥鬱而蓬勃的銀杏樹間,正走著一鮮豔一灰暗的兩道人影,腳步不緊不慢地邁動著,帶動了地上零星的落葉。
皓月的位置比曉焰稍微靠後一點,這也是一直以來的習慣。皓月依然像往常一樣不時地抬頭觀望。黑色的線纜橫斜過藍色的天空,棕色的麻雀棲息其上,三五成群,左顧右盼。
這個城市承載了兩人太多的回憶,五光十色的城市中,每一處的景色,都能讓兩人聯想起他們曾經的身影。這樣漫長又毫不空洞的交情,不可謂不深厚。雖然因為皓月的原因,兩人的關係並沒有明目張膽地公之於世,但是這份牽絆,你知我知,其實便已經足夠了。
“呐,皓月。”
曉焰的腳尖漫無目的的踢著低空中飄起的落葉,低著頭,安靜了許久,忽然間開了口。
“怎麼?”
皓月的目光掠過幾棟粗壯的大廈,同樣有些心不在焉地答道。
“我剛才在樓上,看見你爸爸從樓道裏出來走了……”
身後突兀地一靜。本就沒有說話的皓月,這一瞬更是連呼吸都沉默了的安靜。雖然隻是短短片刻,但卻還是讓曉焰心中猶如梗住般難受。
“他……有沒有對你說什麼?”
曉焰的目光注視著腳下一步步移動的水泥路麵,不過注意力,卻是完全緊繃在了身後的黑衣少年身上。因為莫名的原因,她堅持著,靜等著他的回答。
半晌,皓月鬆鬆地吐出一口氣,語氣依舊平淡著:
“沒什麼,他隻是禁止我與其他人衝突。”微微一頓,話中帶上了些許語氣:“不過。還真不愧是我爹呢,他也不想一想,這樣可能嗎?如果遇見像佳樹那樣的事情,讓我裝沒看見,不如殺掉我吧。”
“皓月,我想,其實……”
聽出了皓月語氣中的偏激,曉焰罕見地沉默了一下,微微抬起頭,琥珀色的瞳仁中,閃過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暗色心事。
“我想,其實,你爸爸還是挺關心你的,你打架的樣子我也見過挺多次了,的確是挺危險的……”
雙手插兜,右手兩指從口袋裏夾出一把磨尖的黃銅鑰匙,拿在手上無意識地摩挲拋投著,皓月忽然自嘲地一聲苦笑:
“唉……老天爺給我獨孤這個姓氏,真的是太配我了……從小到大,像這樣替我著想的,除了曉焰還有誰呢?我爸若不是念在曉焰一家的份上,估計連房子都要騰走了吧……”
“才不是這樣呢……”
猶如被觸到了什麼,曉焰忽然變得很激動。她努力地讓動作和語氣保持正常。可皓月還是清晰地看到,女孩有些嬌小的背影,一陣不自然的顫抖,連同她的聲音一起顫抖起來。
“你父母……他們其實並不是你所想的那樣!他們一直以來也付出了很多的。你不知道!八年前你出事的那個時候,他們是有多……”
“!”
雙目凜然一擴,曉焰再也說不下去了。因為在她的身後,陰沉驟湧。皓月原本沉默著的眼睛,猶如被撕開傷口的野獸般,慢慢抬起,緩緩地猙獰。
冷硬得近乎鋒利的目光,毫無保留地濺刺而出。僅僅是被直視的餘光掃到,曉焰也感到了一陣突兀的心寒,如冰芒在背。
時常高昂的頭顱不由自主地低落。警醒冷靜下來的心中,濃鬱的後悔在翻卷堆積,她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
八年前,皓月五歲。那時發生了一場可怕的變故,徹底顛覆了皓月以往的生活,把他從無憂的天堂打落到了如今的境地。這是他人生的巨大轉折點,也是他幸福童年的悲慘結束點。事中,劫後,一連串生硬無情的變故,猝不及防。這給當初年幼爛漫的他帶來的傷害,何其之大,何其之深,如今已是無從度量。
所以這一直以來,都是他心中最深最脆弱的傷疤,不願被任何人揭開。
仿佛是他這些年裏沉澱下來的所有陰暗,所有蒼白,所有猙獰,都淤積在這個罪魁禍首的傷口周圍,一旦被觸痛,便是毫無保留歇斯底裏的釋放。
陰沉的空氣在背後蕩漾著,曉焰的心中變得悔恨而張皇不安。這樣的情緒使她不由得放慢了腳步,希望可以躲到皓月的身後。不過她身後的皓月同樣是習慣性地隨她放慢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