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默默地關好府門的縫,正要著急忙慌地去追謝雲煙,以免她自己偷跑走遠……但回頭卻看到謝雲煙老老實實地站在門外空地上。

采薇一愣,覺得有些新奇。

她家小姐竟然會等她誒!

采薇驚訝地小跑過去,又趕緊替謝雲煙理了理鬥篷擋住風雪,隨後問道,“夫人,你想去哪兒?”

謝雲煙茫然地站在雪地上,風雪飄飄,路上隻有稀稀拉拉幾個路人匆匆離開。

“我也不知道……”謝雲煙哈出一口氣,下意識跺了跺腳。

站著不動也不舒服,謝雲煙左右看了看,隨緣地轉向左側,隨意道,“咱們往這邊逛逛吧。”

采薇點點頭,也是放心了幾分。

這邊是去大理寺的方向,若是碰巧了,或許還能遇上蘇言少爺。

謝雲煙其實說不上來自己到底想去哪兒逛,也不是要逛,就是要出來,但出來之後她又不知道去哪兒……不過此刻在風雪中漫步,也確實讓謝雲煙鬱悶的心情得到了緩解。

她低頭摸了摸肚子,露出個淡笑。

身邊卻忽然傳來一道清脆女聲。

“這位夫人,前方路麵已經結冰了。”

謝雲煙一愣,在聽到聲音的一瞬,她心裏終於生出一股踏實感,隻是抬頭看去,麵前卻是一位完全陌生的女子。

女子同樣披著大氅,身邊還牽了一匹黑馬。

對上她的眼神,對方眉眼彎彎地露出個笑,又出聲詢問,“風雪未停,夫人身懷六甲,怎麼也沒乘個馬車呢?”

謝雲煙回過神來,也跟著一笑,“我家就在前麵,隨意走走,用不著馬車。”

“原來如此,那我就不多打擾了。”對方說完微微頷首,牽著馬轉身之際,原本快要停的雪卻毫無預兆地下大了。

寧晚櫻一愣,隨後就聽到身後采薇慌亂的聲音響起,“夫人當心,先去前麵的茶攤避一避吧。”

謝雲煙卻久久未動,寧晚櫻微微皺眉,再折返回去就看到謝雲煙唇色不對,她趕緊伸手幫忙,和采薇兩人一起將謝雲煙扶著進到了茶攤處。

茶攤夥計一眼便認出了謝雲煙,此刻見情況有些不對,夥計趕緊將掌櫃偷懶的椅子搬了出來,謝雲煙靠在椅背上,好一會兒才順上氣來。

寧晚櫻都嚇出了一身冷汗,此刻也是後怕得很,“夫人先抿點熱水緩緩,采薇已經去叫人了,下次想要出門可得多叫些人陪著才行。”

謝雲煙歉意地看著她,“無妨,方才就是有些胎動,擾得我沒喘上氣來……”

寧晚櫻還是不讚同地看她,但沒再說什麼。

看著對方十分自然地替自己拍落鬥篷上的雪花,謝雲煙忽然“誒”了一聲,“姑娘,我們是不是見過?”

寧晚櫻挑眉看了她一眼,“夫人為何這樣問?”

謝雲煙淡淡一笑,“我好像沒有在你麵前叫過我的侍女,但你剛剛卻直接說出了我侍女的名字。”

寧晚櫻隻是笑。

“我是第一次見夫人呢,至於為什麼會知道夫人侍女的名字……”寧晚櫻搖頭道,“從剛剛夫人出現在街道上我就已經留意著夫人,依稀聽到夫人喊過這個名字。”

至於為什麼留意,很明顯。

謝雲煙略顯心虛地摸了摸肚子,但還是盯著寧晚櫻看了又看。

“沒見過啊……”謝雲煙笑了笑,“我瞧著姑娘也麵生,但卻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

“是嗎?可能是因為我大眾臉吧。”寧晚櫻微微一笑。

謝雲煙被這個說法逗笑,捧著熱茶慢慢看著大雪,心中隻覺暢快不少。

隻是沒多久後,眼前就多出一夥風風火火的人來。

為首的正是蘇妙語。

“……”謝雲煙眼皮一跳,低頭心虛灌水,假裝很忙的樣子。

而蘇妙語身後則跟著兩個少年。

此刻三人直奔謝雲煙而來,一人一邊地將謝雲煙圍住,寧晚櫻自覺地退後兩步,讓出了位置。

率先說話的是蘇妙語,“你是不是一日不氣我就一日不舒坦!”

她一邊說一邊仔細打量謝雲煙。

在回到房間看到空無一人時,蘇妙語就猜到謝雲煙定然是偷跑出去了,再一看府上馬車也沒少,想到謝雲煙可能是靠腿跑出去的,蘇妙語整個人都不好了,正備下馬車要出去抓人,在門口又遇上了頂著大雪跑回來的蘇鬱和謝雲青。

兩人嘰嘰喳喳還在吵,謝雲青一直嚷嚷著自己會畫畫,如今要去蘇鬱書房裏親自給他秀一把。

蘇妙語正好缺人手,很幹脆地拉住兩人一同去尋謝雲煙,結果沒等出發,采薇就一臉驚恐地跑了回來,說謝雲煙不好了。

蘇妙語又趕緊去把府醫也抓了出來,一行人風風火火地跟著采薇跑去,所幸,到了茶攤兒看到的不是謝雲煙昏迷不醒,而是她悠哉遊哉地捧著熱茶在賞雪。

“不是的,我就是悶得很……”謝雲煙乖乖反駁,說完還補了一句,“但我現在不悶啦!誒,妙語,雪都大了,一會兒咱們再回去吧。”

她說完就期待地看著自己。

蘇妙語:“……”

蘇妙語麵無表情地端了個凳子坐在她身邊,陪她一起看雪。

一旁謝雲青和蘇鬱也是鬆了口氣。

兩人對視一眼,又恢複了剛剛那股不服氣的模樣。

“都到這裏了,不如你直接跟我回府,我將那畫拿給你看。”謝雲青睨了蘇鬱一眼,後者不屑一笑,“去就去,看你又能翻出什麼陳年垃圾來。”

兩人說著就要走出茶攤兒,連大雪都不放在眼裏。

“桂花,撐傘,我們……”謝雲青扭頭去看桂花,但這一看,卻看到了桂花和清荷正在跟另外一個女子說笑。

蘇鬱見他忽然又不動了,還以為謝雲青是犯慫了,他正要陰陽,注意卻被另一人所吸引。

“采薇姐姐都跟我們說了,剛剛還好有你幫忙,這是謝家的一點心意,還請你收下。”

桂花掏出一個錢袋遞給她,寧晚櫻樂嗬嗬地收下了,“真大方啊。”

桂花撓頭笑,“這是你應得的。”

寧晚櫻被他逗笑,“你說話原來這麼有意思的嗎?”她以前怎麼沒有發現。

“嘿嘿,是嗎?清荷還經常說我不會說話呢……”桂花嘿嘿一笑。

一旁被cue到的清荷卻忍不住臉紅幾分,“你別胡說,我哪有這麼刻薄!”

她說完就看向寧晚櫻,不知道為何生出幾分緊張。

寧晚櫻還以為清荷是社恐不好意思,於是又露出個安撫的笑,但沒多說什麼。

“既然夫人已經沒事,你們也都來了,那我也該走了。”寧晚櫻重新整理好大氅披上,兜帽一遮,半張臉都被擋住,隻露出個彎彎的嘴角。

“那就告辭了。”寧晚櫻對兩人說完就轉身去牽了馬。

大雪紛飛間,一人一馬漸行漸遠。

桂花還跟清荷在說,“這位姑娘瞧著就是個麵善的。”

清荷卻望著那背影良久,說不上來心底的感覺……她歎息一聲。

同樣望著那背影發愣的還有蘇鬱。

他忍不住走到謝雲煙身邊問,“大嫂,那位姑娘是你朋友嗎?”

謝雲煙搖頭,“是位好心的路人。”

路人啊……

蘇鬱有些失神。

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出方才的那個笑。

奇怪。

他分明連對方的臉都沒看清。

怎麼會對一個笑容印象深刻呢……

原本平靜的心湖忽然蕩起了陣陣漣漪,但僅僅是一瞬,又歸於平靜,徒留一陣釋懷的傷感。

蘇鬱狐疑地錘了胸口一下,扭頭正要去叫謝雲青,卻驚訝地發現謝雲青一聲不吭地衝進了雪地裏。

一人一馬已經走遠,謝雲青的步子也漸漸停下。

胸口一陣沉悶。

他還在發愣。

蘇鬱已經來到他身後,奇怪地問他,“你瘋啦?”

“……”謝雲青若無其事地起身,“沒事,想玩玩兒雪而已。”

蘇鬱:“……”

他大抵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