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張幼儀看著瞞是瞞不過去了,哭著說:“沒指望了,他去了!”徐申如此刻的心情當然是非常難過的,雖然他不讚同兒子與陸小曼的婚姻,但在親情上,徐誌摩畢竟是他的兒子呀。他流下了眼淚,臉上滿是悲痛、愧疚和悔恨……
當張禹九帶著阿歡到達濟南時,徐誌摩的一些朋友都已到了,有沈從文、張奚若、梁思成、金嶽霖等。徐誌摩的屍體已經安放在濟南城的一個廟裏。
徐誌摩遇難的噩耗傳出後,在文藝界引起了很大震動,就連一度跟他筆墨相譏的魯迅也從11月21日的《時報》上,剪下了關於這次空難事件的報道。中國銀行在濟南為徐誌摩先舉行了公祭和喪禮。
徐申如作了一副挽聯:考史詩所載,沉湘捉月,文人橫死,各有傷心,爾本超然,豈期邂逅罡風,亦遭慘劫?自繈褓以來,求學從師,夫婦保持,最憐獨子,母今逝矣,忍使淒涼老父,重賦招魂?
張幼儀也有一副挽聯,那是她二哥的朋友為她作的,因為她的心緒很亂,不知道該怎麼寫才好。挽聯是這樣的:萬裏快鵬飛,獨憾翳雲遂失路;一朝驚鶴化,我憐弱息去招魂。
挽聯的開頭用了“鵬”,這種鳥是候鳥,傳說鵬的背很寬大,每年都要到天池去歇息,將徐誌摩比作大鵬比較貼切。但是因“翳雲”而迷失方向,表麵上看,是表達飛機遇上了霧而撞山,實質上是暗指徐誌摩在愛情路途上,被林徽因和陸小曼的“翳雲”所迷惑,以至於“一朝驚鶴化”。最後一句:我“憐”你,為你“招魂”,是為了“憐”我們共同的“弱息”。阿歡沒有了父親,將失去寶貴的父愛,成了不完整的家庭的孩子。“弱息”還指徐誌摩。徐誌摩和阿歡是徐家的單傳獨苗。
這副挽聯很恰當地表達出了張幼儀當時的心情,對於徐誌摩的不幸遇難,她心裏是很難受的。歸根到底,人是孤獨的。一個人在漫長的道路上行走著,會有心靈的碰撞,會有生命的交會,到頭來,一切都要過去。人,還是孤零零的,背著沉重的回憶,獨自走向那不可知的終點。張幼儀活著,她得承擔徐誌摩身後遺留的未盡的責任,必須要侍奉公婆,撫養徐家的獨苗阿歡,還得管理徐家的產業。
在濟南舉行的公祭儀式做完後,中國銀行安排了一節火車,將徐誌摩的遺體運回上海,然後再送到硤石,入土為安。
本來,張幼儀不準備參加上海的公祭,不過她還是準備了一套黑色綢衫,以防到時措手不及。果然,公祭的那天,有人打電話給張幼儀,要她一定得去一趟。
原來,陸小曼認為徐誌摩穿這套中國式的壽衣不合適,應該換西裝,而且棺材也得換成西式的。張幼儀到了現場,先向徐誌摩三鞠躬。她看見他躺在花叢中,臉色很蒼白,一點也不像他原來的麵貌,他才35歲啊,正值創作的旺盛階段。
張幼儀不同意給徐誌摩換衣服,也不同意給徐誌摩換棺材,怎麼可以將他移過來又移過去呢?應該讓他安靜,不要再去騷擾他。張幼儀將自己的意思告訴身邊的人,並說這是她的主意。說完,張幼儀就走了,她不願意見到陸小曼。徐誌摩就是為了供養她,在天上飛來飛去,結果飛到天上去,再也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