誌摩
這張便條後來竟成為徐誌摩的絕筆。“慮不獲見”不知是不是徐誌摩的第六感覺,果然從此永遠不能再相見了。
然後,徐誌摩去了張歆海、韓湘眉的家,等了一會兒,主人回來了,楊杏佛也一起來了。徐誌摩臨走時,忽然轉過身來,像長兄似的輕吻了韓湘眉的左頰。沒有想到,這一吻也成了永別。
19日早晨8時,徐誌摩搭乘中國航空公司“濟南號”飛機北上。飛機師王貫一、副機師梁璧堂,都是南苑航空學院的畢業生。他們與徐誌摩一樣,都是35歲。飛機上除運載了40餘磅郵件外,乘客僅徐誌摩1人。10時10分,飛機抵達徐州加油時,徐誌摩給陸小曼寫了封信,他說自己頭痛得厲害,實在不想飛了。但等飛機加好油後,徐誌摩又坐上了飛機,這時是10時20分。開始時,天氣很好,不料黨家莊一帶忽然大霧彌漫,飛機師為尋找航線,降低飛行高度,不慎誤撞開山山頂,機身起火,墜落於山腳。待村人趕來時,兩位飛機師都已燒成焦炭。徐誌摩座位靠後,僅衣服著火,皮膚有一部分灼傷,但他的額頭撞開一個大洞,成為致命傷,又因身體前傾,門牙亦已脫盡。當晚,細雨霏霏,似乎是在哀悼天才詩人的早逝。
就在徐誌摩去世的當天晚上,張幼儀因到朋友家中打麻將,回來得很晚。睡到半夜,她迷迷糊糊中似乎聽到有敲門聲,打開燈,看看表,才淩晨一兩點鍾,心想,這會兒怎麼有人來敲門呢?過了一會兒,又有一陣輕輕的敲門聲傳來,張幼儀說:“進來。”
推門進來的傭人告訴她,大門口有位中國銀行的先生要見她,那人手裏還拿著一份電報。
“快請進。”張幼儀一邊說著,一邊起來穿衣服。
張幼儀到了飯廳,請那位先生坐下,接過電報就看了起來。電報上很簡單地說了徐誌摩因為飛機失事,已在山東濟南身亡。張幼儀想起那天下午,徐誌摩到服裝店裏來的時候,他說他得馬上趕回北平。張幼儀說,幹嗎這麼著急,第二天也可以走的,而且覺得徐誌摩不應該搭乘中國航空公司的飛機,即使是免費的。可是徐誌摩聽了後,笑了起來,說他不會有事的。俗話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結果……後來張幼儀聽說,徐誌摩趕著去北平,是為了參加林徽因的一場建築藝術演講會。你看,又是為了她……
愛人的心是玻璃做的,既已破碎就難以再愈合。的確,當愛已成往事,當一切已成定局,挽留真的是很無力的。此刻,張幼儀對徐誌摩的感情,說不上是愛,也談不上不愛,而是同情和憐憫。
“我們怎麼辦?”那人見張幼儀拿著電報呆呆地站立著,開口問道。
一句話提醒了張幼儀。“是呀,我現在該怎麼辦呢?”那人又說:“我去過陸小曼的家,可是陸小曼不收這電報,她說徐誌摩的死訊不是真的,她拒絕認領他的屍體。”張幼儀心裏很生氣,徐誌摩那麼愛陸小曼,可是她竟然不肯認領徐誌摩的屍體。
張幼儀派阿歡以徐誌摩兒子的身份去認領父親的屍體,可是阿歡才13歲啊,得有人與他一起去辦理徐誌摩的後事,那個人應該是陸小曼,而不是張幼儀。可是,當時張幼儀不便去找陸小曼。於是,張幼儀馬上打電話給八弟張禹九,請他帶阿歡到出事的現場。
徐誌摩的父親徐申如,該怎麼跟他說呢?他年紀大了,可受不起這樣重的打擊,不能將真相告訴他。吃早飯的時候,張幼儀說:“有架飛機出事了,誌摩也在飛機上。”“誌摩受傷了嗎?”“大概正在醫院裏搶救吧,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張幼儀支支吾吾地說著,眼睛也不敢朝他看。徐父說他不願意在這種狀況下到醫院去,吩咐張幼儀代表他到醫院去看望徐誌摩,回來後把情況告訴他。第二天,徐申如問張幼儀,誌摩現在怎麼樣?張幼儀仍然沒有告訴他實情,隻是說,他們正在想辦法,可是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