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再沒什麼可失去(1 / 2)

\/ 喪子 \/

1921年10月林徽因回國,黃子美代表徐誌摩來問張幼儀:願不願意做徐家的媳婦,不做徐誌摩的太太。徐誌摩向沒有自由的人要自由,張幼儀人生的冬天來了。

之後張幼儀帶著一顆破碎的心輾轉德國。在德國,她找到了自信,找到了人生支撐點。張幼儀將自己的一生分為“去德國前”和“去德國後”——去德國以前,凡事都怕;到德國後,變得一無所懼。

回想在硤石的時候,當日子一天天變暖,湖上出現第一隻遊船後,她們就會換上輕薄絲綢衫或棉紗服,傭人也會拿來一堆家人在夏天期間用來納涼的扇子;在她的托盤裏擺著牛角、象牙、珍珠和檀木折扇,還有專給男士用的九骨、十六骨或二十四骨的扇子,因為女士從不使用少於三十根扇骨的扇子。有的扇麵題了著名的對子,有的畫著鳥、樹、仕女等。

她們一整個夏天都用扇子在空中扇著,天氣逐漸轉涼以後,就把扇子收在一邊。所以中文裏麵有個形容,可以拿來形容被徐誌摩孤零零丟在沙士頓的張幼儀:她是一把“秋天的扇子”,是個遭人遺棄的妻子。

就在這個時候,她考慮要了斷自己和孩子的性命。她想,她幹脆從世界上消失,結束這場悲劇算了,這樣多簡單!她可以一頭撞死在陽台上,或是栽進池塘裏淹死,也可以關上所有窗戶,扭開瓦斯。徐誌摩這樣拋棄她,不正是安著要她去死的心嗎?後來她記起《孝經》上第一個孝道基本守則:“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豈毀傷,孝之始也。”於是,她打消了這個念頭。

1921年下半年,張幼儀懷著未出世的孩子,懷著複雜的心情,離開倫敦,來到德國柏林。這段時間,她更發憤地學習,小心翼翼地保養、調理自己,把所有的憐惜、所有的愛都傾注於腹中正在成長的小生命。

次年2月24日,張幼儀產下次子彼得。徐誌摩在彼得滿月之際匆匆趕到柏林。由好友吳經熊、金嶽霖做證,張幼儀和徐誌摩分別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正式結束了二人的夫妻關係。

張幼儀以她驚人的人格力量渡過了人生的第一個難關。她本可以更輕鬆地學習,更自在地生活,看著兒子快樂地長大成人,誰知天有不測風雲,1925年,才滿3周歲的小彼得患病夭折了!萬裏迢迢趕來的徐誌摩,看到的是小兒子彼得活潑可愛的遺像、一撮冰冷的骨灰和張幼儀淒慘無比的麵容。

張幼儀泣不成聲地向徐誌摩敘說小彼得的一切:小彼得對音樂特別敏感,具有非凡的慧根;還在繈褓中的時候,小彼得聽到音樂就在嬰兒車上手舞足蹈;稍大一點後,小彼得喜歡貝多芬、瓦格納;每當聽到中國戲、鑼鼓聲,小彼得就立即捂住小耳朵;小彼得半夜裏忍不住技癢偷偷地爬起來彈媽媽剛剛給他買回來的琴;小彼得抱著琴睡熟了;小彼得喜歡站在桌子上拿根短棍模仿音樂會指揮;小彼得下葬時,為他送葬的八十人都傷心落淚;街坊鄰居時時追憶小彼得的聰明可愛;小彼得常常念著父親的名字,翻來覆去地撫弄並用小嘴親吻父親的相片……

現在父親來了,小彼得卻走了。

在彼得墳前,徐誌摩放聲痛哭,把一腔幽憤向墓中的愛子細細傾訴。他懺悔,追問,迷茫。這個時候,張幼儀又一次以她可敬可佩的人格力量跨過喪子的哀慟,向徐誌摩伸出溫暖的手。她千方百計地安慰他,陪他上劇院看歌劇《茶花女》,陪他去巴黎、威尼斯、羅馬等地旅行。在與徐誌摩離婚後的3年裏,在柏林艱難困苦的留學育子生活之外,她跟徐誌摩書信往來不斷。無論是不是夫妻,張幼儀都是徐誌摩最可依靠的人。

當她得知徐誌摩正在追求陸小曼時,她衷心祝福他們終成眷屬。她把自己的痛苦深深地掩藏,把自己的感情深深地封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