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日般盛裝的日本聯合艦隊官兵們粉墨登場了!士官、準士官,還有司令官,都穿著藏青色嶄新的軍服,佩戴長劍。普通的士兵也一樣換了新裝。所有人都渴望再次上演豐島海戰的勝利,木村浩吉自己也準備好白木棉手帕和望遠鏡,開始等待著戰鬥號令的響起。
時間在分分秒秒中流逝。近了,又近了。出乎日本聯合艦隊的意料的是,海麵上出現的居然是北洋海軍龐大的主力艦隊。
曾隨同山縣有朋的第一軍入侵朝鮮的日本隨軍記者川崎三郎在《西京丸的戰鬥報告》中寫道:“開始隻見煤煙,後來出現檣頂,再靠近,見艦體……敵人卻是包括清國北洋水師全部精銳之大艦隊!”
此時,已經不能不讓日本官兵神經緊張起來了。但在軍國主義精神洗禮下的日本官兵並沒有膽怯和畏懼。一種更大的榮耀的渴望開始讓他們激動難耐。
1894年9月17日11點40分,吉野艦用信號旗對其他艦艇發出信號:“發現敵魚雷艇和艦隊!”日本聯合艦隊司令官伊東佑亨立即命令艦隊速用午飯。為緩解士兵臨陣惶惶情緒,下令“準士兵隨意吸煙(軍艦上嚴禁吸煙),以安定心神”。同時,命令赤城、西京丸轉至艦隊左側非戰鬥行列,以躲避炮火。
正午12點5分,日本聯合艦隊正式向北洋艦隊發起進攻。鬆島艦向聯合艦隊各艦下達戰鬥命令旗語,日軍各艦桅頂都懸掛上了日本帝國海軍艦旗。
不可避免的大戰就要開始,但是敵人卻已經占得先機。當日本聯合艦隊已經悠然做好戰前準備工作之時,北洋海軍才開始急忙麵對危機。
還沒有出手已經先輸了一招,這傷害竟然是來自煤炭的黑煙。
日軍虎視眈眈而來,戰備精良,艦艇所使用的自然是舉國最優質上等的煤炭,類似於後來所謂的無煙煤,雖然沒有能完全避免煤炭燃燒所產生的煙塵,但相對而言煙塵更為清淡。
而北洋艦隊呢?他們艦艇使用的煤炭,竟然是連普通商船都不願意使用的國內最劣質的碎煤!這才會使艦艇產生驚人過分和誇張的濃重的黑煙,讓自己過早暴露在敵人的視野之中。
這種糟糕的情況,北洋艦隊的官兵們其實早已有抱怨。
在豐島海戰之後,丁汝昌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致信當時負責北洋艦隊燃煤供應的醇親王府總管張翼。在信中,丁汝昌的言語毫不客氣,直接指責張翼所供煤炭煤屑散碎,煙重灰多,用這種劣質的連普通商船都不願意使用的煤炭塞責海軍,實在是一件是可忍孰不可忍的事情。
丁汝昌生氣斥責說,如果再發生這樣的事情,這樣的情況,將拒收張翼所供應的煤炭。
然而隻知道腐敗貪汙的官僚怎麼能理解前線官兵的苦心?張翼是醇親王眼下的紅人,甚至連李鴻章都要對他買賬三分。
醇親王是什麼人?他是大清帝國的首席大貴族,頭號花花公子。他是道光皇帝的第七子;鹹豐皇帝和恭親王的胞弟;同治皇帝的胞叔;光緒皇帝的生父;宣統皇帝的祖父;後來當上攝政王載灃的父親。但是最重要的,還是他的婚姻:他老婆是慈禧皇太後的妹妹。他憑這條關係當上了海軍衙門的總理大臣,做了李鴻章的頂頭上司。
醇親王的特殊身份,連李鴻章也不得不對他虛與委蛇。張翼是為醇親王辦事,他根本不關心什麼海軍戰備的問題,他關心的是怎麼為自己的主子多貪多賺一些銀子。以劣質碎煤應付北洋海軍,張翼當然也振振有詞,那是因為北洋艦隊經費有限,給價不高,他不能做虧本生意。
對於丁汝昌的嚴詞指責,張翼根本不放在心上。此時丁汝昌還是戴罪之身,怎麼可能奈何得了這些圓滑世故的大官僚們?
北洋艦隊的燃煤,原來一直是由唐山開平煤礦供應,甚至還是李鴻章直接保舉張翼接辦開平煤礦,這一切情況李鴻章當然十分清楚。但深懂官場玄機的李鴻章對此也毫無辦法。
因此,大戰在即,北洋艦隊在旅順港所補充的煤炭依然是劣質的碎煤。
傷害來自於劣質煤炭的黑煙,這不能不讓人扼腕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