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淮軍夥伴中,當葉誌超還是總兵的時候,衛汝貴已經是記名提督了。他覺得應該他當全軍的統帥,因為他率領十三營,在諸將之中最多。
衛汝貴想:即使拚命打仗,最後還得讓葉誌超把功勞撈走。他那套花言巧語誰能比得上?連敗仗都能說成勝仗,我建立的功勞難道就不會被他奪去?與其拚死拚活去打仗,真不如克扣點兒餉兵糧做本錢,倒騰幾樁買賣。
不是淮係軍隊的左寶貴、豐阿伸等人,則擔心會倒黴遭殃。從此,李鴻章所害怕的“軍心渙散”反而以葉誌超的任職而表麵化了。
軍官爭權奪位,士兵則關心他的最基本的生存條件。
不同部隊的士兵聚到一起,總要發些牢騷,因為他們的話題離不開待遇問題。
“你們按時發餉嗎?”
“發倒是發,就是不按時,一拖再拖。你們那裏怎樣?”
“餉銀按時發給,隻是夥食糟透了!昨天我瞧了一下北門的夥食,他們吃得可真不錯。”
“提起夥食,我們那裏就更差了,簡直沒法說。你們的夥食,比我們強多了。”
“是嗎?比我們這裏還壞?真不敢相信。”
關於餉銀有明確規定,隻能拖上幾天,過多的花招使不上。克扣夥食費卻是常事。
士兵們互相通報遇方麵的情報,大致知道了被克扣多少,便覺察出他們比別的兄弟營壞得多。
最壞的是衛汝貴的盛軍十三營,左寶貴的奉軍六營夥食最多比他們多出一倍。這可不是光憑傳言,而是盛軍士兵親眼看見了的。
“他媽的,讓他克扣了這麼長時間!”
衛汝貴麾下的士兵們牢騷滿腹。
事隔不久,不知誰透露出統帥衛汝貴是某大當鋪的老板。這個消息在士兵中間傳開了。那時還沒有今天這樣的銀行機構,當鋪就是一種有代表性的金融機構。經營著一家大當鋪,用現在的語感去體會,就近於說他“有一個銀行”。
“克扣我們的夥食費,拿去做當鋪的本錢,媽的,他算個什麼統帥!”
“能為這樣的統帥賣命嗎?”
“日軍攻過來,我們就逃跑!”
“真的,我們傻透頂了……喂,有酒嗎?”
“到那邊喝,來個一醉方休。喂,拿酒來!”
軍心動搖,散散漫漫。
衛汝貴不但克扣夥食費,還要吃空額,以飽私囊。一個營的定員為500人,實際上隻有450人,他私吞了50名的餉銀。命令他開赴朝鮮前線時,因為要點檢,這才趕緊備齊了人數。緊急補充的人是些失業者和無賴漢。
衛汝貴的盛軍簡直沒有什麼軍紀,打架鬥毆不斷發生。將領們隻知道克扣侵吞,以部下無法嚴加管束,隻好放任自流。這個部隊聲名狼藉,引起了兄弟部隊的不滿。
這種事當然也傳到了天津。
9月12日,李鴻章打電報給衛汝貴,予以嚴厲警告:
“聞盛軍在平壤,兵勇不能,驚鬧數次,連夕自亂,互相踐踏。所部狼狽至此,遠近傳說,駭人聽聞。臨行時再三申誡,乃不自檢束。敵氛逼近,若釀成大亂,汝身家性命必不能保,吾顏麵聲名何在?務必設當安撫軍心,或使孫顯寅幫統。”
真是嚴厲無比的警告。口吻近於威脅:倘若不改,必予處死。
李鴻章同時打電報給葉誌超,讓他悄悄地傳達衛汝貴:“這種情況繼續下去,部隊將陷於崩潰,那就把你就地斬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