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決定得太倉促,”他有受挫折的模樣:“我希望你仔細想一想,我覺得我們會合得來。”
“陳蔭,我知道你對我很好,我隻怕浪費了你的時間。”她也很為難。
“我不介意。”他肯定地:“我到現在都不肯去英國,就是為等你。”
“等我?但是——以前我們甚至不是朋友。”
“我承認我自己蠢,但是為你——我認為值得。”他說。
她暗暗歎息。
“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講,”她四周望一望,雖然同學不多,也不是方便談話的地方:“現在不方便,或者——”
“任何時間,任何地方。”他說。
“下課後你到我家,三點半。”她說。
“好。”他凝望她,那眼神——帶著盼望:“曉睛,請你仔細再考慮,我深信我們合得來。”
她點點頭,目送著他高大的身影離開。
“很黯然神傷的樣子。”雪凝想令氣氛好些。
“是他,不是我。”曉晴立刻說:“我約他放學談。”
“這麼專一癡心,我也感動。”雪凝故意地。
“雪凝,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感動不是愛情,遲早會後悔的。”
“也許吧!”
“其實你比我更鐵石心腸,你連猶豫都沒有。”
雪凝不語。她是不該勸曉晴的,針不刺到肉不會痛。
“我們各人自掃門前雪,以後誰都不許多講。”她說。
“一言為定,”曉睛說:“不見陳蔭我很堅定,看見他我又不忍,狠不下心。”
“這表示你對他還是有情的。”
“哪兒來的情呢?老天,我的感情早已用完,對冷敖一個人。”她叫。
然後,她同雪凝都呆住了。對冷敖——這是真話。
雪凝第一次感覺到嚴重性。
曉晴坐下來,眼圈兒漸漸紅了。
雪凝看看疏落的幾個同學,她拉起曉晴。
“我們出去走走,還有半小時才有課。”
校園裏,曉晴深深地吸幾口氣。
“真不中用,”她搖頭:“我以為陳蔭的事——是不經心的,我根本不喜歡他。”
“你不是那種可以和人玩玩而不經心的人,”雪凝很中肯:“即使你不愛他,你已經對他付出真心意。”
曉晴望著天空,默然無語。
“這也就是我害怕的事,”雪凝又說:“所以我嚴拒溫若風,就是怕稍有接觸,令人誤會就難以擺脫。”
“你說得對。”曉晴搖頭:“若對他無意,根本連試都不必試,何必誤己誤人。”
“現在做一個獨立自愛的女孩子愈來愈難了。”雪凝是有感而發。
“下午見他,我會斬釘截鐵。”
“說得容易,做時——你要小心,不能傷他。”雪凝是旁觀者清。
“那——我該怎麼辦?”
“我怎知道,我比你更沒有經驗。”雪凝笑:“無論如何——我想你必須讓他知道你的善意。”
“我明白。”
溫若風正在遠處經過,雪凝立刻轉身避開。
“不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其實他還是去你家,你們還是常見麵。”曉晴說。
“我已盡量避免跟他講話,”雪凝想一想:“他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他是明白的,所以他看來痛苦。”曉睛說。
“他痛苦?你看見?”
“似乎是。每當他的視線掠過你時,仿佛痛苦。”
“請不要再加重我的負擔。”
“不會吧!你沒有接受過他,哪兒有負擔!”
“說得對。”雪凝笑:“我沒有做錯,我的態度一直正確,我不該有負擔。”
兩人沉默一陣。
“陳蔭暑假畢業,若他去英國就天空晴朗了。”曉晴有她天真的想法。
“但是冷敖——”
“不要擔心,巫山之外,還是有雲啊!”曉晴說。
曉晴在家等陳蔭,四點半了,一直不見他蹤影。
他不來了,他放棄?他說就算他來,也沒什麼希望。或者這一次他變聰明了吧!
等人是十分無聊的事,尤其她獨自一人在家,五點鍾,她終於放棄,陳蔭不會來。
她打電話給雪凝。
“談判的結果如何?”
“談判?他沒有來。”曉晴說。
“沒有信心?沒有勇氣?”
“誰知道,隻希望他今天不來,以後就也別再來,別在我麵前出現。”
“我不能想象他的心理,”雪凝說:“他不來大概也矛盾、掙紮得厲害。”
“苦了我白等一個下午。”
“悶嗎?要不要來我家?”雪凝問。
曉晴沒有立刻答應,和往日不同。
“怎麼不說話?”雪凝再問。
“很奇怪,我現在——竟有點怕見冷敖。”曉晴坦白地。
“他還沒回來。而且——他什麼都不知道,有什麼怕的?”
“是我自己心怯。”曉晴說:“根本一直是我在自作多情。”
“不要這麼說,喜歡一個人又不是罪過。”
“你說我要不要來?”曉晴孩子氣地。
“真服了你。快來吧!”雪凝收線。
曉晴也忍不住笑,她從來不是這麼婆媽的啊!
拿了小錢包就出門,才關上大門她就呆了!
默然倚牆而立的人不正是久候不至的陳蔭?
他不是不來,而是來了不敢進門。
“你——為什麼站在這兒?”曉晴愕然地。
“我——”陳蔭神色凝肅地垂著頭:“你要出去?”
“久等你不來,我打算去雪凝家。”
“那——我送你去。”他站直了。
曉晴卻不想走了,難得有這機會,她想把事情弄清楚。
“進去坐坐,好嗎?”她微笑:“既然已經來了,沒有理由隻站在門口。”
他猶豫一下,點點頭。
她再開門,讓他進門。
“三點半你就到了?”她望著他。
他望了望手上的書本:“從學校出來我就來了。”
“我不明白,約好了三點半,你有什麼理由不進來?”她還是笑:“你這人真傻得厲害。”
“我想——我是。”他低聲說:“不進來——我還可以有希望,進來之後,進來之後——我怕你的拒絕。”
“陳蔭——我們交往並沒有發展到那麼深的感情。”她不安。
“你的拒絕就是絕望。”他更黯然。
“你——”
“事實上你是知道,第一次看見你我就下定決心,你是我一直要找尋的女孩兒。”
“不要傻,我有什麼優點呢?再平凡不過了,根本不值得你這麼做。”
“我已經做了,而且兩年來我證明自己沒有看錯人,你實在非常好,極可愛。”
“陳蔭,感情不能單憑想象,我們根本沒什麼接觸,怎能證明我很好,很可愛?”
“我知道,我能證明,”他顯得痛苦。啊,他痛苦!他真的陷下去了:“我一直在你的四周。”
她望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也是從小就在冷敖四周,也喜歡冷敖,但有什麼用呢?這並不表示愛情。
愛情是要互相的,陳蔭不明白。
“我記得我說過,目前——我沒有這種感覺,”她說。
“是,我不介意,我可以等。”他說:“隻要你給我機會,多久我都等。”
“可是——”她該怎麼拒絕呢?老天。
“其實我在你四周也並不妨礙你,對不對?你還是過著你的生活,像往常一樣,隻是——不要拒絕我。”
不行,她心裏是這麼狂叫著,不行,愛情不能優柔寡斷,一定要斬釘截鐵,再拖下去大家都會麻煩——可是,他那神情,她怎麼拒絕?
“你其實應該試試其他的路,其他的人,”她困難地:“認定一個是很蠢的事。”
“我寧願很蠢、很傻,我隻喜歡你……
她歎息。另一方麵又有點沾沾自喜,會有一個人這麼愛她、喜歡她,很滿足她女性的驕傲。
“我該怎麼辦呢?陳蔭。”她說。
“不要拒絕我,至少,讓我在你四周……
“但是——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有其他的朋友!”
“我不介意,真的,相信我。”他說。
“這——很不公平。”她搖頭。
“我不介意,相信我。”他捉住她的手:“一直以來你的生活圈子並不大,隻有冷雪凝是朋友,我真的不介意。”
“雪凝,還有冷敖、還有溫若風、還有鄒雨濃,我有很多朋友。”曉晴說。
“這沒有關係]我知道他們。”陳蔭真是又癡心又執著:“我不介意他們是你朋友。”
“我也沒有任何允諾。”
“當然,”他深深凝望她:“隻要你不拒絕我,我已滿足。而且,我相信我最終都能感動你。”
“雪凝說感動不是愛情。”她忍不住。
“是,感動不是愛情;但感動能令你接受我,我愛你就行了。”他說。
她的心是被他溫柔的話打動了,這個男孩兒如此這般地愛她,也真是太難得。別再為難他吧!
“我得講清楚一點,我——有絕對的自由,當我發現自己被你傷害了,我就會掉頭走,再也不理你,連普通的朋友都不是!”
“是,我明白。”他欣然點頭。
“我喜歡把話講在前頭,免得到時候有傷害。”
“不會有傷害,不會有,”他真摯地笑:“就算你到時不理我,我也有一段美麗回憶。”
“你這人真是癡得厲害。”她忍不住笑:“現今到哪兒去找你這種”罕有動物“呢?”
“不必找,你麵前就有一個。”
她搖頭笑。愛與被愛是兩回事!兩種不同的感受,她會選擇哪一種呢?她不知道;但肯定的——愛人,將付出更多,甚至會是痛苦。
“我約了雪凝——”
“我送你去。”他立刻說。
“我是說我們可以一起去。”她笑。
他大喜若狂,伴著她離開家門。
雪凝看見他們站在一起時也是一陣意外。
“你終於還是出現了!”
“在她家大門外站了三小時,沒有勇氣進去。”陳蔭說。
“現在不是很好,曉晴回心轉意?”
“還不是,隻是有限度的不拒絕我。”他說。
“怎麼竟然說得如此可憐兮兮?”曉晴不以為然:“你總不至於想我現在嫁給你吧?”
“當然不。”陳蔭老實地:“現在嫁給我怎麼養你?書也沒念完,那一輩子就苦了。”
“還當成真的一樣。”曉晴笑。
冷敖在這個時候回來了,雪凝為他介紹陳蔭,很意外,他對陳蔭印象極好。
“是曉晴的男朋友?”冷敖有絲難見的笑容。
“目前隻可以說是她的追求者,”陳蔭實話實說:“她還沒有接受我。”
“曉晴是好女孩子,我看著她長大,值得你這麼做。”冷敖說。這是他第一次說出對曉晴的評價。
曉晴又驚又喜,想不到因為陳蔭而令冷敖注意了她,還有評價,這不是太意外的收獲嗎?
“你知道曉晴這麼好?”雪凝故意問。
“怎麼不知道?”冷敖看曉晴一眼:“你們從小在一起,我怎麼不知道?”
“我以為你——不曾正眼望過我。”曉晴傻了的說。
冷敖但笑而不語,一副當她們小女孩子狀。
接下來的整個晚上,曉晴都特別興奮。他們留在冷家晚餐;冷敖破例地,陪著陳蔭聊了一陣。
“我真喜歡冷敖,又有型又有料,還這麼親切。”陳蔭不知就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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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切?”雪凝笑:“第一次這兩個字和冷敖連在一起。”
“怎麼?”陳蔭不明白。
“他的名字叫冷敖,他就是冷敖,明白不?”曉晴說:“今天你極有麵子。”
“或者我和他有緣分!”陳蔭說:“我極喜歡他。”
雪凝望著曉晴隻是笑,笑得神秘噯昧。
“笑什麼?”曉晴忍不住問。
“是你多心,”雪凝說:“你心中在想什麼?”
“你心中在想什麼?”陳蔭傻傻地也跟著問。
“今天——是很不錯的一天,”曉晴想一想,慢慢說:“有很多事出乎我意料之外地改變。”
“是嗎?是嗎?能告訴我什麼事?”陳蔭追問。
“你——不再是我的負擔和壓力,”她說:“還有——我發覺自己的確是個不錯的女孩子。”
雪凝的笑容僵住了,曉晴——是那樣介意冷敖,即使隻是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