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3)

溫若風告訴雪凝星期六家裏有個小型派對時,她好意外又好生氣,這個講師就這麼直截了當邀請她?也不怕明天學校裏謠言滿天飛?

“請代我邀請冷敖,”他是這麼說的:“因為雨濃也來。”

哦——原來如此,她表錯情了。

“好。我告訴哥哥。”她轉身欲走。

“如果——你和曉晴有興趣也來吧!”若風又說,十分自然,就像順口的話卻也有點誠意:“很輕鬆的聚會,也沒請其他人,還有我姐姐。”

雪凝不置可否,轉身回課室。

若風離開。

曉晴回來了,她居然漸漸和陳蔭有了來往,他們個性相近。

不過,曉晴的心還是向著冷敖。

“剛才看見溫若風。”她說。

“他家星期六有派對。”雪凝淡淡地。

“請你?”

“請哥哥,還有鄒雨濃。”

“我們呢?”曉晴睜大了眼睛:“他不請我們?”

“如果我們有興趣也去吧!他是這麼講的……

“我們去不去?去,當然是去。”曉晴怪叫:“沒有任何不去的理由。”

“我不去。”

“為什麼?看在我的麵上,替我製造機會,”曉晴抓住她手:“在這種場合,冷敖會輕鬆些,我會有機會些。”

“曉晴——”雪凝忍不住笑:“主動追男生也不能這樣心急!不怕人笑嗎?”

“怎麼會怕?我喜歡他,為什麼不能表示?”曉晴說:“你的思想太古老了,落後二十年。”

“那麼你勇往直前吧!”

“你要幫我敲敲邊才行。”

雪凝不理她,教授進來,又開始上課。

星期六,冷敖開車帶雪凝和曉晴去康樂園。

冷敖悶不開聲,很專注地望著前麵。

兩個女孩子一前一後在講話。

其實也隻是曉晴在吱吱喳喳,雪凝隻應她幾聲而已。

車到大埔,:令敖輕咳一聲。

“方曉晴,你講這麼多話不覺得累嗎?”他說。

車廂裏一下子靜下來,曉晴窘迫地漲紅著臉不知所措。

“哥哥——”雪凝想替好友解圍。

“如果我和雪凝兩人坐車,我們從頭到尾都沉默,”冷敖又說:“其實沉默——有時也會累。”

曉晴眼中射出光芒,令敖不是嫌她煩吧!

“我知道——我話多,太活潑。”她結巴地說。無論如何,冷敖注意她呢!“或許以後少說話會好些。”

“也不必。這是你的個性,我喜歡真性情的人。”

啊!冷敖說喜歡——曉晴幾乎昏倒。喜歡哦!

雪凝隱約有笑意。

後麵有輛車一直追著他們,是輛美國大車“林肯”,黑色。

“啁!大概有人跟蹤。”曉晴也注意到了。

“不,是雨濃!”冷敖望望倒後鏡。

“開這麼大的”林肯“,招搖。”雪凝哼了一聲。

冷敖很意外地看妹妹,卻沒出聲。

從來沒聽過雪凝如此批評人。

“是啊,在香港開這麼大的車是自討苦吃,泊車已是麻煩。”曉晴說。

轉進康樂園裏,已看見溫若風站在路口等著指路。

“我們不會迷路的。”曉晴永遠靜不下來。

雨濃的車也到了,他很瀟灑地把車子泊好。

“在表演呢!”曉晴小聲說。

雪凝不出聲,把視線轉開。

若風的家是康樂園中最大型那種,三幹多叭,布置得很好,很溫暖,不是那種室內設計家的“傑作”,硬繃繃的,看得出來很有主人心思。他們被招待在客廳裏。

“雨濃,對你的”林肯“,女孩子們都有意見。”冷敖說。

雨濃看來意外,但也淡淡一笑。

“我招搖。”他說了雪凝剛才的話。

雪凝皺眉,低下頭去。

“還標奇立異。”曉晴加把口。

雨濃還是淡淡地笑,不置可否。

若風陪著一個女人走進來,那女人約三十歲,很濃的眉毛,很亮的眼睛,很挺的鼻子,象牙色的皮膚上隻有淡淡的化妝,很得體的衣著,細麻黑襯衫,米色細麻直腳長褲。

“這是姐姐,溫若男。”若風介紹。

“我們這兒所有人的名字都與氣候冷熱有關,隻有溫姐姐不是。”曉晴說。

各人想一想,果然,他們的名字都似有關。“雨”濃,“雪”凝,若“風”,曉“晴”。

“我也沒有關係。”冷敖說。

若男看他一眼,點點頭。

其實我以前叫若霜,我不喜歡,太柔弱,有點苦命女子的模樣,於是我改名若男,因為我的個性像男孩子。“

“姐姐是如假包換的女強人,”若風笑:“她的那間”獵人頭“公司在香港是最具信譽的。”

“獵人頭?什麼意思?”曉晴叫。

“專替國際間大公司找高級行政人員。”雨濃說。

“挖角公司。”若風笑。

“鄒雨濃先生曾是我們對象。”若男望著雨濃:“但鄒先生念舊,無論怎樣好的條件,他也不肯跳槽。”

“這是份很有趣的工作。”雨濃淡淡地說。

冷敖一直沒再表示意見,隻是望著若男,那眼神非常地特別,仿佛有些疑惑。

工人送茶進來,還有些點心。

“你就是雪凝,是不?”若男坐到雪凝身邊:“真是難見你這麼美、這麼有氣質的女孩兒。”

雪凝臉不紅,氣不喘,她不在意不相幹的人怎麼讚她,她看見雨濃投來很難懂的一眼。

“溫若風跟你提過雪凝,是不是?”曉晴笑。

“自然也提到最可愛又最活潑的方曉晴。”若男說。

“溫若風是講師、教授中最有型的,陳蔭說的。”曉晴的嘴安分不下來。

那邊廂,冷敖和雨濃已開始擺棋盤。

“圍棋?”若男走過去。

“是,你也有興趣?”雨濃問。

“不是高手,興趣卻濃。”若男笑。

“我讓你先玩,”雨濃讓位:“冷敖是個很好的對手。”

“我也隻是——興趣大。”冷敖有點不自然。

“試試各人棋藝吧!”若男很爽快,已坐到雨濃的位置上:“我持白子先行。”

雨濃微微一笑,獨自走下石階,經過低一層的飯廳到後園去了。若風跟曉晴扯得起勁,雪凝被冷落在一邊,其實也不是被冷落,她根本一句話也不肯說。

她走到客廳的窗邊張望,看見了美麗的後園。

不知是否隻有溫氏姐弟住在這兒,他們對家居的一切都很講究,後園的花圃就整理得極好。

正望得出神,花圃邊忽然多了個人,雨濃?

正想退回,雨濃已望見她,並展開一個好難懂,也好吸引人的笑容。

她隻好回報微笑,心中熱切起來。對雨濃,她一直有種異樣情緒,看見他心就不能平靜,她自己也說不出來是怎麼回事。

雨濃的視線一直在她臉上,直到若風走過來。

“雪凝,一個人望什麼?”若風問。

雪凝看他一眼,再轉回頭,已失去雨濃蹤影。

“很美的花圃。”她冷淡地答。

心中異樣的情緒消失。

“姐姐的心血,她喜歡園藝。”若風說。他又看一眼在和冷敖下圍棋的若男:“她好像跟冷敖合得來。”

話沒說完,雨濃上來,坐在若男的旁邊,開始專注地看他們下棋。

立刻,雪凝就不高興了,失去了所有說話興趣。

“我以為你不會來。”若風凝望著她。

她不出聲,也沒有表示。

“我帶你到後園走走,好嗎?”若風熱心地:“樓下飯廳外麵,我養子極大的一缸魚。”

“熱帶魚?”

“金魚。”若風說。

“雪凝本來對金魚全無興趣,看見雨濃專注的樣子,突然就改變心意。

“我們去看金魚。”她有著負氣。

若風殷勤地伴著她下樓,她完全不知道,雨濃曾轉頭看她。可是她完全不知道。

曉晴為人是很識趣的,她也坐過去看下圍棋。

金魚的確大,每條起碼半尺長,紅的、白的、黑的都有,長方形的魚缸足有十五叭長。

“裏麵有不少名種,我已養了好幾年。”若風說:“我很喜歡魚。”

“我不懂金魚,隻覺得它們眼睛很可怕、很醜,”她說:“我並不喜歡動物。”

“貓狗都不愛?”

“貓有邪異之氣,而狗——我怕投進感情,它的壽命短,我受不了死別的難過,我都不敢養。”

“你是感情豐富的人?”他凝定視線。

“不知道。”她淡淡地搖頭。

“你不愛理睬人,也不愛說話,有原因嗎?”

“我姓冷。”

“或者是吧!”他莞爾:“冷敖也不愛講話。”

“那個鄒雨濃也不出聲的。”

“他和姐姐若男頗談得來。”若風說。

“他們原本相識?”她好奇。

“他曾是她獵取的對象。”他說得很含糊。

她咬著唇,望著條突眼金魚,再也不講話。

“去看花圃?”

她搖搖頭,徑自走進屋子。

回到客廳,她坐在一邊並不看他們下圍棋。若風也回來,很自然地坐在她旁邊。

“懂不懂圍棋?”他問。

她搖頭,眼睛望著地板,不看任何人。

“要不要參觀屋子?”

她還是搖頭。

“聽音樂?看電視?”

她一律地搖頭,仿佛誰把她得罪了。

“感覺很悶,是不是?”他依然溫柔、親切。

“請——不要理我,”她突然說:“我是這樣的,曉晴說我喜怒無常,我想靜—靜。”

若風立刻離開,他很有禮貌,也很尊重別人。

雨濃的視線也轉過來,他一直在聽他們講話,誰知道呢?雪凝誰也不看,自然遇不到他的視線。

雪凝突然發覺冷敖除了沉默寡言之外還有份若有所思的神情,這神情非常特別,就像——就像她突然間想起雨濃一樣。

冷敖想起了誰?曉晴嗎?不太可能吧!

她開始留意冷敖的行動。

除了若有所思外,他獨自擺圍棋譜時,手執一棋子發怔,視線落在窗外的天空不知想什麼,往往這麼一停就是幾分鍾。

雪凝忍不住走上前去問。

“你在想什麼?哥哥。”

“我——啊!想下一步棋該怎麼走。”

“你根本不在看圖擺棋譜。”她笑。

“想——上一局和雨濃爭奪的情形。”

“還不講真話?”雪凝眼睛發亮。

他隻淡淡一笑,埋頭擺棋譜。

如果有什麼煩惱,或者我可以幫你?“她又說。

他連頭都不抬,隻是搖搖頭。

但冷敖這種連續不斷的若有所思,望著窗外怔怔出神的情形愈來愈加嚴重了。

雪凝把曉晴帶來,冷敖根本不注意她。顯然不是因為曉晴,曉晴去逗他說話,他也頂多敷衍幾句算數。

“我失敗了。”曉晴倒在雪凝床上……因為你太小,他不覺得你是大人。“

“等我再大些,他不是漸漸老去?”

“他怎會老?男人三十歲還才夠成熟呢!”雪凝笑。

“單戀不成,欲哭無淚。”

“別笑死人,來,你還有陳蔭。”

“陳蔭是好,我卻對他沒感覺!”曉晴直率地:“不像對著冷敖,我會心跳加速,人會發抖。”

“大概容易得到的東西你不覺寶貴。”

“誰知道?”

“你說哥哥為的是什麼?總不會是事業。”雪凝問。

“沒有心情研究,問他不就成了?”

“他不肯說!哥哥是什麼都放心底之人。”

“這真深奧。”曉晴陶醉地:“我看我很難放棄。”

“不願放棄就加把勁,主動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