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3 / 3)

“太固執了,坐一趟車有什麼關係?”

雪凝望著她半晌。

“你什麼都好,就是有時講話不經大腦!”雪凝認真的:“如果哦讓陳蔭留下,你坐不坐他的巨型電單車?”

曉睛呆怔一下,勉強說:“那——怎一樣呢?溫若風是講師。

“情形也是一樣的。”雪凝說:“再見。”

“等一等。”曉晴不放手:“你一定要陪我一次,否則我坐他車算什麼呢?最多下不為例。”

“我不能拋開原則,這會縱壞你。”

“我發誓,下不為例。”曉晴舉起手:“其實我隻是隨便叫叫,無心的。”、

“我就最討厭你的口快。”

“保證下不為例,今次原諒我啦!”曉晴做個怪可憐的樣子:“真的,我不是想害你,隻是隨口就說出來。”

“所以該你自己負責。”

“我是應該自己負責,可是我們是死黨,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對不對?”她振振有詞。

“這麼嚴重。”雪凝臉上肌肉放鬆了:“我講得清楚點,隻此一次,絕對不可再犯。”。“發誓。”

雪凝或者是外冷內熱,又或者是不想令曉晴那麼尷尬,她終於陪曉晴到停車場。

才站定,已看見若風匆匆忙忙趕過來。

“等了很久?”他打開車門。

“才到。”曉晴真的不敢多話了。

“又去冷雪凝家?”他問。

“是。”曉晴偷看雪凝一眼。

於是若風開車,風馳電掣往九龍塘而去。路上因為曉晴不敢亂說話而變得沉默。

到了雪凝家門外,看見另一輛車也停下來,車上下來的是鄒雨濃。他也來冷家?這麼巧?

“鄒雨濃?”叫出這名字的是溫若風:“喂!雨濃!”

鄒雨濃聞聲過來,看見車中的三個人,先是呆怔一下,立刻恍然。

“若風,竟然在這兒見到你?”他說:“我聽人說過你在中大教書,是雪凝的老師口巴?”

“正是。”曉晴這才說一句話:“我們搭順風車。”

“順風車?”雨濃愕然:“你不是住大埔康樂園嗎?”

若風臉紅了,雨濃的話已收不回去。

“哦——”曉晴明白了:“你專誠送我們的。”

“這——反正很近。”若風搖搖頭:“很高興見到你。”

“別走,我給你介紹個好朋友。”雨濃不放他走:“是個很值得交的朋友。”

若風考慮一下,點點頭。

他很聰明,這個時候,反而一眼也不看雪凝了。雪凝和曉晴走在前麵。

“這麼巧?下次怕總不能說他是陌生人了吧!”曉晴低聲說:

“他是鄒雨濃的朋友。”

雪凝不出聲,隻狠狠地瞪她一眼。?冷敖迎出來,他早知道雨濃會來,他們一定約好的。看見曉晴;他隻冷淡地打個招呼。

扣擴“我介紹,溫若風。冷敖,若風是我在美國讀書時的朋友,當時他也在那兒念書,現在他是中大講師。”

“歡迎你來。”冷敖說。

“我們在門口遇到,他正送雪凝她們回來。”雨濃說。

冷敖看雪凝一眼,雪凝哼一聲,怒目對著曉晴。

她急忙打恭作撮,一副投降狀。

三個男士在一邊聊天,這邊隻剩下了她們倆。

“你惹出來的禍事。”雪凝埋怨。

“有什麼不好?他們男生是朋友,以後再坐溫若風的車就不別扭了。”

“還坐,人家住大埔康樂園。”雪凝好不滿。

“他是專程送你的。”曉晴促狹的。

;“別想我以後會改變對他的態度。”

“說不定有一天你會被他感動。”

你會被陳蔭感動嗎?“雪凝反問。

“請發發慈悲,不要把他們倆混為一談。”曉晴作狀又誇張:

“溫若風比陳蔭好一百倍。”

雪凝望望男士們的那一邊,她的視線是落在雨濃身上,對他

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很奇怪。

“你猜猜他們在談什麼?”曉晴好奇地問。

“學問。他們是那一類人。”雪凝想也不想就回答。

曉睛雙手托腮,遠遠地望定冷敖。

“他若能那麼樣跟我卿天就好了。”她說。

“總有一天,當你長大時。”

“我還不夠大?二十歲了。”曉晴歎口氣。

但是那邊的三位男士談得起勁,完全把她們忘了似的,若風都不看她們呢!

“沒有希望。”曉晴歎一口氣。

突然,雨濃轉回頭,望著雪凝半晌,才輕輕轉回去。

“哇——他看你,那眼光——驚心動魄。”曉晴小聲叫。

“別胡說。”雪凝皺眉,心中卻甜絲絲的。她迎住了那視線並未回避。

雪凝發燒沒上課,課室裏的曉晴就失魂落魄。

上課沒心情,下課沒心情,回家都懶洋洋的。

陳蔭果然不敢再明目張膽地來課室找她,他聰明地等在走廊盡頭。

“曉晴。”他低聲招呼她。

她看他一眼,沒心情討厭他、煩他,隻悶悶地點點頭。

他大喜,急忙跟在她身邊。這一次沒趕他走呢!

“雪凝呢?”

“病了。”她冷淡地。

“我送你去看她,好不好?”

算是福至心靈吧?

她看他一眼。今天他看來頗不錯,至少沒有那種又癡又傻的樣子。

“好吧!”她隨口答:“可是我不坐你那輛巨型電單車。”

“我已經換了一輛三手福士車。”他急忙說。

她點點頭。傻人也有一天學精呢!

陳蔭的小福士居然停在溫若風的寶馬三點二旁邊。

“溫若風的車。”她說。

“我見你和雪凝坐過他的車。就是那天——那天我到教室找你生氣時。”

“別來教室找我,來多少次我就發多少次脾氣。”

“是,是。”他連忙點頭不已:“人家都說溫若風在追雪凝。”

“追得到嗎?”她皺皺鼻子:“到目前為止,雪凝大概隻應了他三句話。”

“雪凝是全係最美的女孩子,或者全校;但是她美得太冷,太有個性,不是普通人能接受的。”他居然說得頭頭是道:“普通人大概望都不敢望她。”

“這點你真看對了。我小時候第一次看到雪凝時也驚豔,小女孩兒風采氣質已是與眾不同。”

曉晴度量很大,全不妒忌。

“不過溫若風是教授、講師中最有型的一個。”

“那又怎樣?雪凝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

“雪凝有沒有男朋友?”他好奇。

“很難。怎樣的男人才能配她呢?世界上到底有沒有呢?我亦懷疑。”

“你也把她看得太高了。其實她隻不過比人美些,氣質好些而已。”他說:“而且各花入各眼,我眼中的你才是最完美的。”

曉晴被捧得飄飄然,笑容也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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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哪有完美的女人?女人太美就怕應了那句話“紅顏薄命”。“她說。

“別擔心。你會有福氣的,因為我。”他竟大言不慚。

她又笑起來。

“傻癡氣又回來了。”

“我講的是真話。”

“沒有用。到目前為止,我對你還沒有任何感覺,”她坦白地說:“我認為愛情是一種感覺,這很重要。”

“不要緊,我可以等,多少年都沒問題。”

“你見過冷敖嗎?”她問。

“誰是冷敖?冷敖,又冷又驕傲?”

“雪凝的哥哥,是個性格巨星,又有型,又英俊,是個特殊人物。”

“他是你男朋友?”他驚得汽車都開不穩。

“有可能嗎?”她歎一口氣:“他從來沒有正式對我講一句話,總是冷淡地”哈囉“一聲。”

“你喜歡他?”他很緊張。

“還不至於那麼傻,”她搖頭:“對一塊寒冰,惟一的感覺是冷。”

他放下心頭大石。

“雪凝家在哪裏?是不是用千年冰石做成的?”他問。

他居然還懂幽默?嘿!

“在根德道和老街那一邊。”

“我可不可以進去看看她?”他問。

“隨你。不過坐一下就要走,不許打擾她。”

“是,是,坐一下就走。”他大喜。

他對她言聽計從地。

“方曉晴,如果——如果有空時,我可不可以請你看場電影,吃一次飯?”他誠惶誠恐地。

她考慮——認真地考慮了半晌。

“目前還不行。”她肯定地回答:“我對你還沒有感覺,我不想你在我這兒浪費精神、時間。”

“我心甘情願。”

“好吧。隨你。”她不介意的。

話已經講明,她可以心安理得,不負任何人。

“萬歲。”他把車子停在一邊,大叫起來。

“你這人——是否神經不正常?”她心中是喜悅的,有人這麼重視她。

“我好開心,好開心,好開心。”他捉住她的手重重地親吻一下,非常孩子氣,非常滿足:“多謝你!”

“你多謝我什麼?希望你以後不要怨我。”

“那又怎麼會?怎麼會有可能?就算你不理我,也是我達不到你的理想而已。”他說。

或者雪凝說得對,他真是個不錯的男孩子。

下意識地望望他,高大、整齊,不算太英俊,但也頗有型,或者——試試?

“大學四年,不信你沒有女朋友。”她說。

“天地良心。”他漲紅了臉:“我知道有幾個女同學對我很好,還有教會裏的女孩子,我從未正眼看過她們。自從兩年前見到你,我就一心一意走你的路。”

“我——又有什麼好?”

“我說不出。反正你就是好,就算你罵人、生氣、趕我走,我也覺得你好。”他表現得傻乎乎的,是感情吧。麵對其他的一切,他IQ(智商)高得很呢!她笑一笑,不再言語。

車廂裏小小空間中的氣氛突然間融洽起來。

“他們說你家世好,你老爹做什麼的?”她問得直率。

“這——哎!我老爹是當官的。”他很窘。

“當官?在香港?”她大為意外:“當英國人的官?”

“哎——當年——我想本意並不如此,”他的臉更紅:“我們家本是做生意的,後來——不知怎麼回事,政府請老爹工作,這麼多年就升,升,升,到了現在。”

“你老爹是誰?”她忍不住問。

他低聲講出一個名字,很難為情似的。

她吃了一驚,那——豈不是華人在香港政府中官級最高的那個?是他老爹?

“真想不到。”她透口氣:“你怎麼會全無官家子弟的樣子?”

“老爹是官,我們兒女不是,拉不上關係。”他臉紅紅的十分純良、孩子氣。

“啊!”她想起來:“你母親豈不就是那個最能言善道的兩局議員?”

“她是。”他眉頭皺起來:“我們——可不可以換個題目?”

“是,好,我不該查家宅,”她忍不住笑:“其實我隻是好奇,沒有其他。”

過了一陣,看他沉默不說話。

“你們這種子弟去英國讀書幾乎不用花什麼錢,為什麼留在香港?”她還在問。

“本來前幾年要去的,後來——後來遇見你,我就不想走了。”他老實說。

“我?我從來沒理過你,沒給過你好臉色,你會為我不出國?”她叫:“簡直傻蛋。”

“人走了,心留在香港有什麼用?”他說:“以後還是有機會走,那時——那時——”

“那時,什麼?”她睜大了眼睛。

“那時——我若說出你別生氣才行。”

“生氣?我?”她笑著搖頭:“關我什麼事?”

“那時—你或願意跟我一起去?”

“老天——”她倒在椅背上:“我昏了。有這種事?”

“你覺得沒可能?”

“太荒謬了,八字都沒半撇。”

“方曉晴,你不考慮我?”

“說實話——我從未考慮過你,真的。我隻覺得你煩,你打擾我,令我沒麵子。”她一邊考慮一邊說:“今天之後,我倒會試試,天下竟有你這種有誠意、有自信的人。”

“真的?”他喜出望外。

“不要刻薄自己啁!”她爽朗愉快地。

到了冷家,他們泊好車。

“冷家有這麼大的花園?”他說。

“你家難道不是?”她反問。

“那不同。我們家的房子是政府給的,以後退休是要還的。”他說。

“冷家以前是顯赫家族,傳下來的。”她平淡地說:“我和雪凝交朋友,完全沒想過這些。”

“我知道,你們是好朋友、知己。”

雪凝並沒有躺在床上,她在一間小房間裏彈鋼琴。

“不是病了嗎?”曉晴叫。

“隻是把你們風塵仆仆地騙了來。”雪凝的笑容隱約,似見非見。“

“怎麼回事?”

“完全沒有上學心情,隻好不上咯!”雪凝說。這麼用功的學生沒心情上課?

“發生了什麼事?”曉晴關心地問。

“不知道。”雪凝淡淡的:“也不想研究。放心,逃學隻是一天,明天我會上學的。”

“我情願你不上學。”陳蔭衝口而出。

“為什麼?”曉晴皺眉。

“這——這——”這大男孩子又漲紅了臉。

“我上學也不會阻礙你和曉晴的。”雪凝又隱約地在笑:“我有分數。”

“你這小氣鬼,我又沒答應什麼。”曉晴怪叫:“你排斥雪凝我就不理你。”

“不,不,不,我不敢。”他嚇壞了。

“我們出去吃些點心,”雪凝領先往外走:“我連午飯都沒吃,練了半天的琴。”

“你的鋼琴彈得真好,我原先還以為是唱片。”陳蔭說,老實人總講老實話。

“雪凝早已超過最高級的段數了。”曉晴提醒:“她現在練練就可以開演奏會。”

“誇張。”雪凝搖頭:“曉晴終於接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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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被我的誠意和自信感動的。”陳蔭笑。

“曉晴心腸軟,再多努力,你會聽見教堂鍾聲。”雪凝居然有心情說一兩句笑話。

“我自會一輩子努力不懈。”他笑。

坐了一陣,五點多鍾。陳蔭問:“我——是不是該先走?”

“不必了,”曉晴剛吃完點心:“等會兒一起走,免得沒有人送。”

“幾時也是哥哥送的,別沒良心。”雪凝微笑。

花園裏有腳步聲,有人聲。冷敖回來了,還有鄒雨濃。一見雨濃,雪凝的眸子就亮起來。

“哦——你們都在,”冷敖冷淡地打招呼:“我和雨濃去書房下圍棋,吃飯叫我們。”

雨濃和他們點點頭,視線落在雪凝臉上,然後默然隨冷敖進書房。

“我發覺這兩個人太深奧了,”曉晴低聲說:“我不了解他們,甚至不知道他們心裏所想。”

陳蔭忙點頭附和,雪凝卻隻淡淡笑。

“溫若風怎麼沒來?”曉晴問。

“哥哥跟鄒雨濃是最好的朋友;溫若風,恐怕還差那麼一截。”雪凝說。

“真笨,有機會不利用。”曉晴說。

“什麼機會?”陳蔭傻傻地。

“你比溫若風更笨。”曉晴叫。

雪凝但笑不語,她的心已跟著飛進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