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舌酒館,掌櫃子小二目不轉睛盯著二人,尤其盯著鬥笠老嫗,兩人心裏盼著,趕緊摘了鬥笠,也好一睹尊容。
那雙小手,可真美!莫說小二,便是掌櫃子這把年紀,這把經驗,也從未見過如此曼妙小手!單看小手,便迷醉人心!那手是有多美!不知鬥笠之下,究竟是怎樣光景?
屠福陣陣發愣,也不知是因為小手,還是因為酒勁,更或者,又回想起揪心往事。
還是那蒼老顫抖拖遝之聲,老嫗道“你丹田盡毀,不跟著我學本事,難道甘願在這小城混吃等死?你若學了本事,我便是你的人。”
屠福晃了晃頭,若不見那雙小手,他決然不會對鬥笠老嫗生出半點好奇!此刻他多出幾分耐心,含糊不清道“一派胡言,我,我丹田盡毀,能,能學什,什麼?我,我隻是個廢物!”
老嫗顫聲拖遝道“妖孽害人,都喜尋軟柿子下手。你丹田盡毀,能活到今天,實乃天大幸事。你若跟著我學本事……”
話未說完,屠福便不耐道“妖孽若想害我,放馬過來!再說了!我在工部任職,雖是小小從九品小吏,好歹也是大楚官員!妖孽若想害我,難道鎮妖軍是吃白飯的?”
“鎮妖軍?即便是降妖軍,更或者斬妖軍!在真正凶妖麵前,不過是群戲子罷了。即便你對本事毫無念想。”老嫗顫聲拖遝,聽著讓人難受,卻又讓人極想聽她後話,她微微一頓,繼續道“難道你對女人也不作興趣?你也老大不小,也該考慮考慮,你說是不是?難道你不想知道我這鬥笠下是怎樣一張臉麵?”
掌櫃子心中狂呼!想,當然想!他一臉好奇,老大不小?這明明是個少年嘛!相比之下,他更想知道,鬥笠下究竟如何樣貌!越聽二人說話,他心中越是瘙癢!
屠福一愣,這老嫗還真是奇怪,雖然隻見了四次,前後卻糾纏二十多年,被她這般一說,想起那絕美玉手,還真有幾分好奇,也不知鬥笠下究竟如何模樣。
他甩了甩昏沉腦袋,縱使老嫗乃天妒絕色又能如何?他,沒興趣!一陣淡笑之後,他兩眼空洞虛望不知何處,神色間帶著幾分迷離,他道“女人?難道你以為我好這口?”
老嫗顫聲拖遝道“難道不好這口?你們男人不都是這幅德性?”
屠福撇撇嘴,不耐道“好色男人,並非生來就好色!好比放蕩女人,並非生來就放蕩!”說著,他一臉嫌惡道“我這命運不濟,想來與你也有莫大關係,你這喪門老太婆,見我一次,念我一次廢丹田!如今你也如願!我徹頭徹尾成了廢物!你還是快快離去,莫要招我心煩!”
鬥笠來回晃動,顯然是在搖頭,老嫗一聲輕歎,緩緩起身,道“也罷也罷,你洪福齊天,一時半會也死不了。”說著,她緩緩轉身,一邊朝著館外走去,一邊念叨“終有一天,你會拜我為師!這幾日,你可要小心點,城裏有凶妖!”
酒館內三人,怔怔望著蓑衣鬥笠,直到那老嫗顫顫巍巍,消失在茫茫大雨街道上。
屠福打了個驚天酒嗝,酒勁衝頂,身子一軟,癱倒在地。鼾聲淡淡,顯然已是熟睡。
掌櫃子見狀,連忙招呼小二將他扶到後院小舍借宿。畢竟,這少年,已是常客。
夢中……
繁星無盡,穹宇無邊,屠福恍恍惚惚,在這無邊無盡虛空飄蕩。忽然,一點嫣紅在虛空深處若隱若現。屠福睜大了眼,盯著那嫣紅,好似迫不及待。
終於,那點嫣紅漸漸清晰,若隱若現間好似一女子。屠福怔怔望著女子,便這般飄蕩而去,最終落在女子懷中,二人緊緊相擁。
寧靜,喜悅,無盡包容。好似這女子懷抱,是他唯一歸宿。雖然看不清,雖然道不明……
隻道夢中,無數夜晚。隻道夢裏,但凡女子出現。這夜,便安枕長眠。恨不得,永眠不醒。
屠福對女人沒興趣?不,他有,他心裏裝著的,便是這夢中女子,雖然從未看清,更未聽到她隻言片語。夢是夢,夢非夢,夢裏夢外夢中夢。
他是個廢人,陽壽不過百載。這世間女子,再不濟也有一二重天修為,陽壽便是一二百年!
他不配!即便他配,也無意留情!他心中隻有夢!就好像,那已逝去的風華!曾幾何時,兩度名震大楚!卻是一朝夕,支離破碎,飛灰湮滅,往事化作風塵,唯有夢,不變長存。
次日夜,屠福睜眼,搖搖晃晃下了床。四下張望,心道又醉倒在燒舌酒館,這掌櫃還真是貼心,每次都安排他借宿。
屋外雨聲如瀑,他看了看窗外,一盞燈籠在屋簷下,印著屋內油燈,搖曳不定。夜空漆黑,不見星月,這雨,究竟要下多久?也不知,現在是什麼時辰。
屠福拍了拍後腦,整個人又清醒幾分。他拿起門口油傘,剛一推開屋門,便見掌櫃披著衣,從隔壁屋門探出身來,他道“小夥子,醒啦?”
“醒了,回去!”屠福應道“掌櫃的,我睡了多久?”
掌櫃子道“不久不久,昨天白天睡到現在。”
屠福想了想,忽然失聲道“糟了,兩天沒去工部,也未告假,這下該如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