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道“原來你還是個官!失敬失敬!”那日屠福與老嫗對話,掌櫃子全聽在耳裏,可他不過是個生意人,隻管買賣,不管其他!免得惹是生非,招來晦氣。再說了,人家丹田破碎,能混到從九品,肯定打通了上下,絕然輪不到他這生意人多嘴。出此一言,不過是套套近乎。
“嗐,從九品小吏,給人家使喚跑腿罷了,算不得官。”屠福道。
掌櫃子一臉正色,道“哪能不算,蒼蠅小也是肉!芝麻大點也是官!”
屠福微微皺眉,這話聽著怎麼都覺得別扭,感情這掌櫃子轉著彎罵他是蒼蠅?想到此處,他不禁苦笑,蒼蠅又如何?想來蒼蠅,也比他這廢物自在。
他摸了摸錢袋,道“掌櫃子,算算賬,多少錢?”
掌櫃子想了想,道“三壺燒舌,一碟花生米,整整一百銅錢。”
屠福解下錢袋,直接遞給掌櫃子,道“整好一百,提前算好的。”罷了,他撐開油傘道“多謝掌櫃子招待,告辭了。”
掌櫃子見他要走,一把將他拉住,小聲道“這都快到正子時了!你呀,還是在這歇著吧!等天明了再走不遲。”
屠福道“掌櫃好意在下心領,我還是回去睡得踏實。”說著,他邁步要走,卻被掌櫃死死拽住。他不禁疑惑,這掌櫃子今天是怎麼了?難道我這酒錢不夠?
掌櫃子拽著屠福,四下張望一番,爾後湊到他耳旁,道“你是不知道,昨晚上,城裏死了好幾戶人家!現在兵部下了戒嚴令,鎮妖軍到處在查!聽說啊!是妖所為!”
說著,他又四處張望一番,然而除了大雨如瀑,別無他樣,掌櫃子繼續附耳低語道“昨天那老嫗,你可還記得?她臨走之時,讓你小心點,說城裏有凶妖!這可不!當晚便出了血案,好幾戶啊!一個活口都沒留!這事蹊蹺啊!我看,肯定是凶妖!”
一陣涼風吹過,屠福頓時一個激靈。想起昨日老嫗,又聽掌櫃子一言,頓時覺得幾分陰森,他道“真有凶妖?”
掌櫃子道“若是沒有昨天那老嫗,我也不敢臆測!咱這小城太平都多少年了!即便有妖,也是些獸妖罷了!可這凶妖!”說著,他脖子一縮,一臉驚懼,四處張望一番,爾後咽了口口水,道“你啊,還是留在這!別亂跑!”
這天下,有三種妖!
其一,獸妖!乃是一些猛禽凶獸,得了妖道,變得更為凶厲可怖。但這類妖怪,皆盡原形,一眼便認得出來,且靈智低下,即便它妖道深厚,也無處遁形,相對斬殺較易。一般這類妖怪,皆由武修出手,也便是鎮妖軍,更甚者降妖軍,若碰到刺頭,便由皇城遣斬妖軍。
其二,凶妖,得了無上妖道,竟可化身為人。隱於人世間為非作歹,不但靈智極高,且凶厲之色比起獸妖更甚。妖性無常!來去無蹤!若是修為通天,隨心可屠一城,極難斬殺。這類妖怪,武修難以應付,通常由靈修應對。
其三,怨妖,不過是個傳說。傳說人間出現過兩次怨妖,每一次都險些將凡人從人間抹去。無人知道,怨妖是什麼妖。隻道這妖,一旦得道,便可毀滅蒼生。也不知從何時,怨妖再也沒有出現過。如此,才有了今日繁盛大楚。
何為武修,何為靈修?
無論靈修還是武修,所修皆為丹田精元。靈修者,精元化靈。武修者,精元化力。
放眼大楚,幾乎人人武修。唯有天之驕子,懷胎之際,才得以蛻去武魂,得以靈根,踏上靈修大道。放眼大楚九萬裏疆土,數萬萬子民,靈修者萬中無一!可遇不可求!
一般城池,少則萬餘武修鎮妖軍,多則數萬乃至數十萬武修鎮妖軍。而大多城池,靈修者僅僅配備一人!可見其珍貴難得!而整個大楚,靈修院隻有京都才有!靈修之子!一旦踏入靈修院!除非家世顯赫,否則便與過往再無瓜葛!
屠福見掌櫃如此慌張,他心道,若真有凶妖,難不成住在此處,便會相安無事?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但凡屠福有所決定,無論是誰都難以改變,他要回家睡覺,那便是要回家睡覺!他道“多謝掌櫃好意,我還是回去踏實,告辭了。”
大雨瓢潑,好在無風。屠福撐著油傘,拎著小燈籠,離開燒舌酒館。街道上空空蕩蕩,昏昏暗暗,除了積水,便是雨水飛濺。不一會便濕透了布鞋,又不一會,便是大半褲腿也濕了個通透。
凶妖?若真有凶妖!可別來找我!屠福心裏念叨,忽然想起老嫗所言,妖孽害人,都喜尋廢人下手。你丹田盡毀,能活到今天,實乃天大幸事。
想到此處,剛好一陣涼風吹過,他不禁一個激靈,渾身汗毛豎起,他一麵趕路,一麵四處張望,心裏一麵念叨,我屠福自小福大命大!人都說我洪福齊天,肯定不會碰到凶妖!
戰戰栗栗走了許久,屠福忽然停住腳步,念道“我為何如此懼怕?真是怪事!如今我不過是個廢人!他凶妖若來將我了結!也算早死早超生!”想到此處,他頓時鬆了口氣,不緊不慢朝著工部小舍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