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弈(1 / 2)

在清苦和快樂的時光裏,高原俊似乎忘記了,又或者是故意的忘記了那些凡塵俗事。每天都在阿姆的無盡關懷下盡情的享受著這幾乎是奢望的幸福生活。

可現實畢竟是現實。當高原俊的傷勢越來越好以後,他的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少。常常獨自一個人在默默的沉思著什麼,快樂仿佛在慢慢的從他的身體裏流逝。

阿姆的心也越來越沉重了,每每看見高原俊翻來覆去的摩梭著那大大的皮箱子,阿姆的心就像被人用小刀一點一點的割出一道道的傷口,那一道道傷口處傳來的錐心刺骨的疼痛,讓阿姆早上醒來的時候淚濕枕巾。

是該放下的時候了…….

那一天,阿姆跟工廠請了兩個小時的假,提前下工,早早的到菜市場細細的挑選著高原俊最愛吃的菜。

紅燒魚,黴菜幹炒肉,素炒黃瓜,雞蛋紫菜湯…….擺滿了整整一桌子。為了這桌子菜,阿姆把半個月的工錢都搭進去了。可她毫不不後悔!即使是後半個月餓肚子也絕對不後悔!不為什麼,隻為了能讓高原俊再吃一次自己親手作的菜。

高原俊噙著淚坐在阿姆的身旁,看著這一大桌子自己最愛吃的菜肴,心裏空落落的,堵得慌。顫抖的手好幾次讓菜從筷子間滑落,好不容易將一塊沾滿了黴菜幹的肉送到嘴邊,卻連著一滴淚水一塊流進了嘴裏。香甜的肉與苦澀的淚水在他的嘴裏攪拌著,吞進了肚子裏去。此刻的心情不正是如此嗎?還有什麼,比這即香甜又苦澀的味道,更能體現出此刻高原俊和阿姆的心情呢?

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往高原俊的碗裏不停的夾菜的阿姆,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高原俊的碗上已經堆起了小山一般的菜,這多到連碗也裝不下的菜,就好像阿姆那即使用整個上海灘也裝不下的愛是多麼的相像啊!

“阿姆,吃魚。”高原俊夾起一塊魚肉,在淚眼婆娑下,他幾乎是靠感覺才把這塊魚肉夾進阿姆的碗裏去的。淚眼朦朧下的阿姆似乎變成了那個魂牽夢縈的母親,被刻意遺忘卻永遠刻在自己心裏的媽媽。

這一夜,高原俊無眠。

地位卑微的自己如何才能繼續擁有阿姆的無邊母愛呢?在這個非常的時期,以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根本連想都不應該去想。

不!

我要擁有!我要擁有這從來不敢奢望的愛!我要永遠的陪伴在阿姆的身邊,用自己的愛去給阿姆無盡的歡樂。我要給阿姆一個真正的家!我就是他的兒子!

為了這個目標,我一定要不擇手段的往上爬!爬到一個沒有人可以製約我的位置!

在這瘋狂的想法中,高原俊迷迷糊糊的睡去,在夢裏,他夢見了自己摟著阿姆溫暖的肩膀,在美麗的黃埔江邊緩緩的散步。落日的餘暉照耀在兩個人的身上,像披著七彩雲霞的神仙。涼風習習吹拂著阿姆那花白的頭發,輕舞飛揚著…….

第二天早上,阿姆醒來,一起身,卻發現高原俊不見了,他那沉重的皮箱也不見了。仿佛做了一場夢一般,醒來時,一切歸於平靜。好像從來就沒有發生過一樣,可腦海中的記憶是那麼的深刻。

摩梭著高原俊曾經睡過的床,餘溫尚在,床頭上躺著一個小小的玉佛吊墜。阿姆顫抖的拿起這尊玉佛,用手輕輕的撫摸著,懷念著以往的點點滴滴。

翠綠的玉佛,大大的肚子,笑眯眯的麵容憨態可掬。

大肚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笑口常開,笑天下可笑之人!

阿姆上工去了,她上工的地方是離住的地方不太遠的一家日資紗廠,阿姆沒有什麼力氣去幹重活,隻是在辦公樓裏打掃點衛生幹點雜活什麼的,日本老板很小氣,很惡毒,對工人盤剝得很厲害。但即使如此,為了活命,工人們不得不忍受著這種敲骨吸髓的盤剝。

來到了辦公樓,阿姆拿起掃帚準備掃地。

每天阿姆總是第一個來到廠裏,必須在別人上工前把樓道打掃幹淨了,否則日本老板來了,看見樓道不幹淨,阿姆就得被扣工錢。

“阿姆早啊。”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後生,西裝筆挺的站在阿姆身後,笑咪咪的和阿姆打著招呼。

“哎呀,是劉翻譯啊,來得真早喲。”阿姆高高興興的跟這個劉翻譯打起招呼來。

劉翻譯是個剛剛歸國不久的留學生,名字叫劉華,今年25歲,沈陽人,人很好,對阿姆也很好,時常接濟阿姆一下。也能經常替受欺負的中國工人說說話,大夥都很喜歡他。

劉翻譯看看四下無人,向阿姆使了個眼色,然後蹬蹬上樓,來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裏,放下了公文包,坐在辦公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