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祁緯感激地看了張京遠一眼。雖然張京遠三句不離工作,但他明白張京遠其實並不是真的擔心公司倒閉,而是因為關心他才會硬將他趕走,好讓他有機會和佑仁道歉。
“謝了。”事不宜遲,既然京遠替他找了機會,他就該好好把握。薛祁緯匆忙地將車鑰匙裝進口袋,隨手拿了一件大衣就衝出門去。
張京遠舉起左手,做了個“不客氣”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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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佑仁拖著沉重的腳步,茫然地往門口走去。工作上造成的疲憊與心情的不穩定,讓他的胃整天都在隱隱作痛。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時間,卻又被趙水桶借故留下來加班。雖說時間不長,卻也更增加了身體上的不適。
最近他總是無法集中精神,工作上老出差錯,這讓原本就看他不順眼的趙水桶更加討厭他,整日以傷人的言語羞辱他。
他一個腳步沒踩穩,撞上了來人。過大的衝力讓他朝反方向倒了過去,就在他以為要摔到地上時,一雙溫暖的大手穩住了他的身體。
“還好吧?”熟悉的嗓音讓他張開半眯的雙眼。
“……祁緯?”冷佑仁不敢相信地連眨了好幾下眼睛。怎麼會?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該不會是因為自己太想見他,所以產生幻覺了吧?
“沒受傷吧?”薛祁緯扶著他站起身,還細心的幫他把沾在身上的灰塵拍幹淨。
“沒有。”他低聲回答,心中的悸動怎麼也停不了。不過幾天沒見,他竟是這麼的想他。想到隻不過見著麵,心就跳到不受控製的地步。冷佑仁一方麵想問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另一方麵卻又猶豫著該不該開口。他不知道要如何麵對眼前的狀況,隻好一言不發的低著頭。
薛祁緯似乎也有些緊張。就著眼角餘光,他可以看見薛祁緯欲言又止的表情,這讓他更加好奇。祁緯到底想說些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薛祁緯才像下定決心般張開雙唇,以他特有的低沉嗓音說道:“對不起。我錯怪你了。”
一開始,冷佑仁並不明白這句話所代表的意思。他呆呆的凝視著薛祁緯,許久,一抹微笑在嘴角漾開。“……我……我不怎麼在意的。”真的,他一點都不在意。雖然一分鍾前的自己仍無法原諒薛祁緯盲目的舉動,但現在的他連該怎麼生氣都忘了。
薛祁緯以不可思議的溫柔神情望向他,笑著說:“……佑仁,你真是不會說謊。”
那抹笑容是那麼的純淨,一如他們初相見時的溫和。冷佑仁發現自己沉醉在他的笑容中,久久無法自己。
他的心現在一定跳得很快吧?連他自己都可以聽見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在耳邊響。他隻希望祁緯沒有發現他的不自然,好不容易才重修舊好的,他不想因為自己愚蠢的感情而壞了一切。
但一心思量著該如何求得冷佑仁諒解的薛祁緯根本無暇注意到他的異樣。他緊握著拳,低下頭對他道歉。“我不知道該怎麼道歉才好……我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我竟然在沒有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前,就貿然的怪罪於你,甚至還打了你……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表達我的歉意……”薛祁緯痛苦的閉上眼。
“但我沒生氣……”見不得他難過的冷佑仁連忙說。
“你不可能不在意、也不可能沒生氣的……我太過分了……”
“……”那一夜的記憶又重新回到他的腦海中,他仍舊忘不了當時那種痛徹心扉的哀痛,但這已不再重要。“祁緯,聽我說。一開始時,我確實是很難過,但現在我已經不氣了……也不會覺得不舒服了…因為……因為你已經向我道歉了,所以已經沒關係了。”冷佑仁笨拙地想解釋心中的感受,但卻無法巧妙的將思想轉換成文字。
“……謝謝你。”薛祁緯將頭輕輕的靠在他的肩上。雖然隻是一個小小的動作,但卻親昵得讓冷佑仁的臉頰微微發紅。
誤會解釋清楚之後,薛祁緯馬上要冷佑仁搬回家。在薛祁緯的陪伴下,冷佑仁回到暫住幾日的商務旅館。
“這幾天來你就住在這裏嗎?”薛祁緯打量著不怎麼精致的房間。“房間有股臭味,你沒聞到嗎?”
“有啊。”在他搬進來的第一天就察覺到了。
“你其實不用住在這裏的,你為什麼不搬去你姐家?”
冷佑仁的動作頓了一下,但他仍不著痕跡的回答:“她……她出國了。”一方麵是因為不想給她添麻煩,另一方麵是冷佑倩一向就不同意他的這段戀情,在知道這件事後不可能不罵他一頓的。他已經夠煩了,沒有多餘的心力再去承受別人的責罵。
薛祁緯看來好像不太相信他的樣子。他形狀優美的眉毛挑了起來,疑惑的看著他。為了讓他不再繼續追問下去,冷佑仁搶先問道:“你是怎麼知道……我和她吵架的原因?”
話才出口,他就後悔了。因為他看見薛祁緯的表情登時暗了下去。“是她告訴我的。她原先一直不肯說實話,但我總覺得她在說謊,我好不容易才套出她的話……原來她一直覺得過去的我很爛啊……”他眯起眼。在燈光下,冷佑仁可以清楚的看見浮現在他臉上的憂鬱。
“……她隻是……隻是那時這麼覺得罷了,她說現在的你很棒!”冷佑仁絕對不是在幫她說話,他隻是不忍心見到薛祁緯為她的評斷煩惱;他沒有義務要袒護這麼個不知足的女人。
“是啊…現在的我很棒……棒的是我的錢吧?”薛祁緯自嘲的說。“我當初以為隻要有錢,就能重新贏得她的心,但現在我才知道我錯得有多離譜。沒錯,她是重新回到我身邊了,但她眼中卻隻有我的錢、我的地位,她在我身上看見的並不是我,而是權力與財富。”
冷佑仁難過得說不出任何一句安慰的話。他明白祁緯當時有多想將她搶回身邊,甚至可以不惜代價。但現在他的夢想好不容易實現了,卻又發現筱婷愛的已不再是他,而是他的幻影。
薛祁緯拂開幾撮在眼前晃動的瀏海,苦澀地說:“真可笑,當年我拚了命也想變成她眼中理想的對象,但現在我卻又痛恨起自身的財富,因為這些不必要的虛名讓我看清了現實……我想,她一輩子都不會再愛我了吧……她愛的隻是錢與完美卻不存在的我。要到什麼時候,她才能看見真正的我,充滿缺點,不是王子的我呢?”說完後,薛祁緯默默地閉上眼,揮不去的哀傷深刻在他俊挺的臉上。
某種珍貴感情碎裂的聲音在冷佑仁的心底響起。他一點也不想知道祁緯到底有多愛那個女人,他永遠也不想聽祁緯談起她時那略帶寵溺的語氣。他一直以為自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不會在麵對現實時心碎。但事實上,他卻還是受傷了。
祁緯恐怕這一輩子也不會放手了。縱使心痛,他也不會放棄這段好不容易才重牽起的緣分。他知道的,從祁緯的語氣中,他就可以明白祁緯有多重視那女人。
冷佑仁忍著胃痛,一言不發的背對著薛祁緯。幸好祁緯看不見他的表情,要不然,他的感情就再也瞞不住了。
在回家的路上,兩人仿佛是達成了某種程度的默契般,沒人再提起與筱婷有關的話題。傷痛依然存在,但他們卻裝做渾然不覺的樣子,若無其事地談天說笑。
冷佑仁原本打算動手做飯,但薛祁緯卻硬是堅持在外用餐。等到了餐廳時,冷佑仁才發現原來薛祁緯帶他來的是家他一直很喜歡的牛肉麵店。這也算是祁緯式的體貼吧?帶他來自己喜歡的店,作為道歉的一種。
淺淺的微笑浮上嘴角,冷佑仁決定今晚盡情的享受薛祁緯給予他的“友情”。
今天以後,他就會學著忘記所有的情感,不再奢求永不來臨的愛情。他會變成一個真正的朋友,一個可以在他的婚宴上笑著祝賀的朋友。
或許很難做到,不過他遲早會學會的。他們愉快地邊吃邊笑,一向香醇的湯頭,今晚似乎更加美味;足因為有喜歡的心情加進去的緣故吧。
隻有今晚,他不想再東縛自己真正的心意。
在用餐時,薛祁緯不知怎麼的多喝了幾杯。酒力雖然沒有馬上顯現出來,但在一進家門之後,薛祁緯就開始有些腳步不穩。還是讓比他矮了半個頭的冷佑仁扶上床的。
薛祁緯一直喊口渴,冷佑仁急忙從廚房拿來一杯水,但卻發現一分鍾前還直叫口渴的男人已陷入睡夢之中。
冷佑仁小心地將他還穿在身上的大衣脫下,同時還替他蓋上棉被。他原本應該就此離開,在一切都還沒有發生之前離開。但這是最後一次了。今晚是他最後一次,將這個男人看清楚的機會。
雖說住在一起也好幾年了,但他們卻很少踏進彼此的臥室。對冷佑仁來說,薛祁偉的臥房是一個他完全不熟悉的異地,但好像又不是這樣,因為室內的每一個角落都飄著一股熟悉的氣味。
不是人工製造的古龍水,而是薛祁緯獨特的氣息。沉穩、剛毅、成熟的味道。
淡淡的香氣悄悄地飄過冷佑仁的鼻尖,鑽入他的肺中,讓他產生被薛祁緯包圍的錯覺。
他靜靜地看著躺在身邊的男人。他好久、好久沒能這麼專注的看他了。自從意識到對他的愛戀之後,他再也不敢毫無顧忌地瞪著他看。他怕那一看,便會讓薛祁緯察覺到他的感情。
他隻好偷偷的看,在沒人注意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