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3章 討論與省思(1)(2 / 2)

在日譯西洋名著方麵,他最常引用也最為大眾所知的,是埃利的Outlines of Economics(1904),其次是德國財政學大家華克拿,他屢屢引述(18:9、10、20、22、34、36)。此外還有氣賀勘重譯菲立坡維治(Eugen Philippovic,1858-1917,奧地利經濟學者)的《經濟政策》(Volkswirtschaftspolitik,早稻田大學出版部,1906;18:41),也引述過鬆崎博士介紹德國曆史學派須摩拉(Gustav von Schmoller,1838-1917,德國經濟學者)等人的學說(18:51)。以上這幾位大名家是較顯著的,梁還引用過一些歐美財經學者的人名和書名,現在已難考察個別的原名。最後一例《生計學學說沿革小史》(1902,12:1-61),大抵是根據日譯西洋經濟思想史著作改寫的[詳見例言(12:1)]。

馬克思主義方麵的著作在日本非常豐富,有馬恩全集,有日本學者的注釋,也有歐美學者著作的日譯,但這方麵幾乎未見到梁引用過。這應該不是他有所不知,而是有所不取。從他和《民報》對社會主義經濟路線的爭辯,可以看出基本上他反對社會主義以及集體計劃性的經濟體製;馬派學說在路線上和他格格不入,雖知而不納。我們可以從他的《先秦政治思想史》(頁71-72),知道他對馬克思主義的觀感:“彼中所謂資本階級者,以不能絜矩,故恒以己所不欲者施諸勞工,其罪誠無可恕。然左袒勞工之人如馬克斯主義者流,則亦日日以己所不欲還施諸彼而已。詩曰:‘人之無良,相怨一方。’以此為教,而謂可以改革社會使之向上,吾未之聞。……是故所謂‘國民意識’、‘階級意識’者,在吾腦中殊不明了,或竟可謂始終未嚐存在。……”再引述一段他在《歐遊心影錄節錄》(頁33-34)的論點:“又如馬克斯一派倡的生產機關國有論,在歐美豈非救時良藥,若要搬到中國,就要先問什麼是生產機關,我們國內有了不曾?就算有了罷,說要歸到國家,我頭一個就反對。……至於太過精辟新奇的學說,隻好拿來做學問上解放思想的數據,講到實行,且慢一步罷。”總而言之,若梁未在日本居留這麼長的時間(1898-1912),他的經濟論述或許還會停留在赴日前的層次(評議時政式的策論),而不能用西洋經濟學說和歐美日的史實,來對照不同觀點並提供實例,寫出這麼豐富的論點,提供中文讀者較寬廣的視野。這一點可以從他的《論學日本文之益》(1899,4:80-82)和《讀日本書目誌書後》(1897,2:51-55)來印證。以上的例證是從梁的著述中,找出他引用過的經濟學與財政學文獻,森時彥(1995)從較宏觀與思潮影響的角度,分析梁曾經接觸過哪些西歐的經濟學說,他提供了許多細節資料,也很可以參考。

有人認為,我應設法找出梁當年在日本參照過、閱讀過、據以為文的財經著譯作,才能充分掌握梁的論說根基,這樣才算是較徹底的研究。我沒有充分做好這一點,希望精通日本經濟思想史的學者能彌補這個空當。然而我也有點疑惑,這麼做會得出哪些係統性的大見解,是本書所未掌握到或指涉的?理由是:(1)梁很少提及他所根據的文獻,所以必定難作係統性的追查。(2)他有時隻舉出人名,而這些重要人物的著作相當豐富,難以追查出梁的哪些論點或哪些段落是出自何人、何書、何篇段。(3)就算梁偶爾也具體指出書名,但他的文體是以己意為主,通常是受到他人的啟發,就自己妙筆生花了。我希望日後會見到具體的研究成果,能有效地反駁上述這幾點自我辯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