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選擇的趙國在生死威脅下傾國之力硬擠出了九十萬軍馬,飽讀聖賢書的九十萬軍馬,也是真正丟棄了生死的九十萬軍馬,其實趙國可戰青壯不止這麼點,可惜,更多可以獻力的趙國人即使明知是國之存亡時刻,仍懦弱不戰——此戰無勝機,那我晚點死,萬分可笑的念頭,也是猶為現實的人性,平時高唱舍生取義,真麵臨死亡,就不是嘴上說說那般輕鬆了。
疾風驟雨淒淒厲厲,糟糕的天氣之下是望之不盡的兩片人海,趙武兩軍對壘,大戰一觸即發。
武國百萬大軍橫亙於湄河西岸,表情猙獰泛著嗜血渴望,隻要踏破了眼前的九十萬柔弱書生軍,其後的連綿沃土就任他們予取予求了。
天地為幕,擂鼓!鳴號!戰!
收到進攻信號的武國百萬雄師陡然高喝,點滴人聲彙聚成海,蓋過了驚雷炸鳴,似要撕裂穹宇。
趙國九十萬軍沉默以對,他們自己也不覺得此戰能勝,可就算必敗又怎樣,身後是國,身後有家,年邁雙親鬢發染雪,可人嬌妻翹首盼夫,膝下幼子嗷嗷待哺,所以不能退,勝不了也要以命一搏,以命搏勝,隻求無悔。
堅毅不屈的光彩閃耀於瞳仁,九十萬書生軍棄生死於沉默中邁步衝向百萬武軍,沉默中透著一股悲壯,無法解釋的,這支柔弱書生軍沉默的氣勢竟比著對麵爆喝的百戰悍卒更顯浩大。
盾兵沐雨如潮推進,槍兵緊隨其後,騎兵兩側策應,一方喧囂縈天,一方靜默隻餘沉重腳步,狂野即將撞上靜默。
無論害怕亦或無畏,兩片金戈人海都無可逆轉的於某個時間節點撞上,血色花朵明豔綻放,屬於生命的色彩混雜著雨水流入湄河,去而不返。
烏雲層疊,狀若鬼臉,俯視大地,雷聲似乎更大了,是魔鬼在詭譎陰笑?
武軍士卒很惱火,無比的惱火,原以為自己這支百戰之師能輕易的拿下趙國九十萬文鄒鄒雜牌軍,沒想到,這群眼中的柔弱羔羊完全如發了瘋似的抵抗,不對,就是發瘋!不要命的瘋!
“嗤”的一聲,長刀破開皮甲滑入胸腹,被刺的趙國弱冠少年皺了皺眉,痛意爬上眉梢,鮮血順著傷口泊泊流下。
少年十七歲,趙國一鄉紳之子,與青梅竹馬成親不久就聽聞武國出兵征趙的消息。
承天皇帝在初時慌亂後下旨征兵,獎賞豐厚,可應者甚少,他卻毅然決然的選擇加入抗武軍列。
鄉裏街坊四鄰都在背地裏說他腦中缺根弦,武國才滅了兩國,氣勢盛烈,且擁兵數百萬,沒有多少軍事底子的趙國注定打敗戰,上戰場就是去送死的,他倒好,棄下雙親和剛成親的嬌妻,自己屁顛屁顛的把脖子送到武軍刀刃上。
少年笑笑,的確有人腦中缺弦,以武國的,破城之後就是趙國的生不如死,死有輕於鴻毛重於泰山,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以己身衛父母雙親和家中賢妻,再多人笑他沒關係,他的父母懂他,他的妻子支持他,如此就夠了。
往事湧上心頭,少年熬過了初時的劇痛,眸子中閃過不舍,僅僅一瞬,又化作堅定,我身作牆,不容逾越,我見不到彩虹,我的父母和妻子一定要見到。
將刀身插入麵前少年胸腹的虯髯大漢正準備抽刀再多宰幾個趙國書生,突然發覺長刀卡住了,低頭一看,這必死少年雙手緊緊攥著未入腹的外露刀刃,胸腹流著血,抓刀的手流著血。
大漢稍愣,隨後猙獰而笑,握刀的手猛然發力,舍不得刀走?那再插深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