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嗶──嗶──阿健阿健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阿健阿健ILOVEYOU,EVERY-EVERYTHINGIDO……”
在寂靜無聲,人人都在聚精會神學習的晚自修教室裏響起這種伴著卡通音樂的可愛聲音,著實大大的不和時宜。
狄健人臉色一變,趕緊伸進口袋將手機的消音鍵按住,卻見刷刷刷地滿場譴責、納悶、好奇、疑惑的目光全部向他掃射而來。
天殺的!哪個混蛋把他的手機鈴聲給換了?
他幾乎是硬著頭皮頂著管理員殺人的目光逃出自修室。一出到外麵,看清是什麽號碼後,他便對著手機叫罵起來:“維拉!是不是你幹的好事?!”
害他丟臉死了!這小子究竟在想什麽?
手機那頭果然傳來維拉愉快的聲音。
“阿健!好聽麽?那可是我親自錄製下來傳到網上下載的喔!你不誇獎我嗎?”
誇你個大鬼頭!
狄健人不得不再次承認自己無法理解維拉的思考方式。
“拜托不要再幹這種事了!給我馬上把鈴聲換回來!”
“NO!”
維拉一口拒絕,似乎還可看到他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模樣。
“那是我的愛心鈴聲,不可以換掉!”
狄健人氣得隻能直翻白眼。
不換沒關係,他自己搞定!總之別想叫他頂著這弱智至極的鈴聲走在外邊!
維拉仿佛猜到他心思似地說:“阿健,你不要自己偷偷換回來喲,我可是加了置頂程序的,除了我,誰也刪不掉,也別想用其他的鈴聲覆蓋在上麵!”
“你說什麽?!”
狄健人幾近暴走,一聲巨吼嚇得八方路人紛紛走避。
果然是小惡魔!纏死人不償命!連這種手段都用上了,豈不是叫他每次都要設置成震動式的?
“阿健,我們去玩好不好?你現在在哪裏?我開車過去接你。”
像是沒聽到狄健人的咆哮,維拉徑自開心地說。
“開車?”
狄健人懷疑地道。
“你有中國的駕駛執照嗎?”
“沒有呀,反正會開就行了嘛。”
維拉說得理所當然。
什麽叫會開就行?
拜托你多少也遵守一下中國的交通規則好不好?!
“阿健~~~怎樣?我們去玩吧~~~~~”
維拉貿起勁來纏著他。
“玩什麽玩?我哪來那閑工夫?!”
你當人人都有一副天才頭腦啊?
可惡!為什麽這種古靈精怪的小鬼年紀輕輕就能考上什麽博士,他卻連連幾門亮紅燈?!老天真不公平!
“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擺脫艾裏那個煩人精,機會難得耶!我們可以好好過過兩人世界。”
維拉還很惋惜地說著。
誰要跟你過兩人世界!
狄健人正要拒絕,手機突然被人一把搶過。
什麽人這麽大膽?敢搶他的東西!不要命了?!
正要發火,扭頭一看,竟是維拉所謂好不容易甩掉的艾裏。
隻見他朝手機吼了一聲:“維拉!回家睡覺去!”
然後啪地大力按上掛機鍵,隨即眼神不善地盯著狄健人。
“……謝了。”
呆了幾秒,狄健人說道。
來得好!不然他還不知道怎麽才能叫那小磨人精打退堂鼓。
“手機還我。”
他提醒道。
艾裏默默地將手機遞給他,眼睛還是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他是不是想說什麽?
狄健人這麽想著,遂好心地站在原地等他開口。可等了半天艾裏還是不說話,他逐漸有些不耐煩起來。
小鬼!給你最後十秒鍾,有話趕快說!
十……九……八……七……六……
五……四……三……二……
一!
不說拉倒!
狄健人正準備掉頭走人,艾裏發話了:“狄健人!”
噢?叫他了?
狄健人停住剛抬起的腳步,斜睨著他。
艾裏的臉色不是很好,平日湛藍如碧空的美麗眼眸此刻也有些黯淡,宛如罩了迷霧的海洋。
“拜托你,不要讓維拉心存幻想,如果你確實對他沒有意思的話。”
這是自維拉向他告白以來,艾裏對他說的第一句較為和善的話了。
狄健人扯扯嘴角,想笑笑不出來。
“你也看到了,是他纏著我。”
如果他的舉動還不叫拒絕的話,那是不是要求他臉上刺上“維拉勿近”四個大字以表精忠拒愛之心?
艾裏沒有答話,隻是沈默。
狄健人看看他,喟歎一聲道:“好吧,我們找個地方談談,你最好把要說的一次說完!”
拖拖拉拉也不是他的作風,隻是今晚上的自習又上不成了。他就說他的學習怎麽總是上不去,原來是煩惱太多,楣神上身。
***
“維拉有一些妄想症,對某些事情相當執著,尤其對於救助過他的人,更是近乎英雄式的崇拜,而他往往又將之詮釋為愛情……”
在夜涼如水的涼亭裏,艾裏幽幽地說著。
“之所以會變成這樣,是因為在小時侯他曾遭受過一次綁架。其實那時侯原本遭綁的應該是我,維拉卻突然跑出來,綁匪又分不清我們,就把他給帶走了。他差一點點就被歹徒殺害,所幸有一名高壯的男子救了他,從此維拉就產生一種英雄崇拜症,凡是具有迫人氣勢英雄氣質的男子,都會引起他的好感。”
“……”
狄健人啞然,半晌才道:“英雄氣質?陶宇桓有嗎?我有嗎?”
搞了半天他還不曉得自己原來還是個英雄。
艾裏瞟了他一眼。
“那是有一次我們做實驗,維拉不小心絆了一跤,差點摔倒,是陶宇桓拉住的他。”
狄健人更是瞪大了眼。
那個魔頭有那麽樂於助人嗎?
“當然他才沒那麽好心,是因為維拉摔著的話他做到一半的藥品也會跟著被摔爛。”
艾裏補充道,顯露出明顯的不滿和惱恨,可見他對陶宇桓的印象還是沒有改觀。其後他又瞅瞅狄健人。
“至於你,我承認你確實有舍身救人的勇氣,難怪維拉會找上你,他早算好了,陶宇桓對你也有好感,而他既喜歡陶宇桓又心儀於你,隻要!你一個,另一個也會跟著粘上來,一石二鳥,省時省力。”
難怪!那個小惡魔居然還打有這種算盤!
狄健人又忍不住牙癢起來,可一想到維拉曾經的遭遇,不覺又有些心生憐憫。
哎,這個童年的遭遇啊,往往可以影響人的一生。
比如他,一生注定是敬輝的保護神。
艾裏繼續說道:
“但是維拉並不懂得如何劃分愛情與崇拜,總是將愛情的帽子戴在崇拜頭上,不分東西地狂熱一番。他又非常執拗,對於認定的東西絕不輕易改變,所以……”
“所以他會對我死打爛纏?”
狄健人接上他的話道。
艾裏眼色一變,瞪住他,完全以一種保護者的口吻道:“維拉隻是執著,他並沒有什麽惡意,我希望你不要傷害到他!”
不要傷害到他?又不能讓他心存幻想?又要明白地拒絕他?
這個在邏輯學上有沒有謬誤?
他又不是情感專家,哪知道該怎麽做?
狄健人看著他,連苦笑都表示不出來。
艾裏調轉目光,蒙上了一層隱隱約約的懊悔。
“……因為這樣維拉太可憐了,隻有他一頭熱,對方卻從不予以回應……我不讚同維拉追求你也是有原因的,不是說你哪裏不行,比起陶宇桓來,你要好太多了,但是……你能夠以同等的愛回應維拉並給他幸福嗎?”
問話一出,回以的是一片死寂。
用得著他說嗎?
狄健人答不出來,不是因為答案不明確,而是因為太明確反而凸顯出維拉的可悲。他並不討厭那個男孩,如果不是總在他身邊做一些所謂愛的提醒的話還是挺可愛的。如此爽朗而又活潑的一個男孩子,應該不會缺少愛才對,抑或因為身份的特殊,所以找不到相合適的對象?可是……也不該找上他啊……
“你的答案一定是否定的,對吧?”
艾裏笑了笑,笑得很艱難,顯露出未曾見過的憂鬱與哀傷。
“我就知道,凡是維拉追求的人,都沒法對他投以對等的感情,到頭來傷的還是他自己……”
“艾裏?”
狄健人隱約嗅出一絲不尋常的氣息,他不確定地問道。
“維拉以前交過一個男朋友,也是他倒追的,不到兩個月,那個人就拋棄了他,隻說無法忍受維拉過人的智慧與過度的熱情……”
艾裏眼底掃過一縷憎恨的光芒,陰霾更深了幾分。
“但是這是維拉的錯嗎?他聰明他熱情有什麽不對?如果不是真心,一開始就不應該接受!到最後竟然用這麽蹩腳的理由當做借口!真是太惡劣了!”
原來那小子還遭人拋棄過,真看不出來!
“那維拉怎麽表示?”
狄健人的同情心被引發出來了。
“他難過得一個星期都鎖在房間裏,誰也不見,還把做到一半的實驗給砸了。”
艾裏的麵色陰騖之致。
“當然,那個男人也沒有好過,我叫了一群人小小地教訓了他一頓,誰叫他傷害維拉的!”
不知是警告還是順帶,他補了這麽一句。
“教訓?”
怎麽教訓?
“隻不過讓他付了半年的醫藥費和住院費而已,便宜他了。”
艾裏輕描淡寫地道。
狄健人愕了好一陣子,而後終於無聲地笑出來了,但若不是看到他麵部肌肉有動,還不曉得笑原來是這個樣子的。
算是威脅嗎?
這個艾裏果然非善類也!他若讓維拉傷心流淚的話,是不是也要做好被三K黨越洋追殺的準備?
“你想怎麽樣?”
狄健人索性幹脆地問道。
說了這麽多,也應該進入主題了。
艾裏堅決地望著他,毫不含糊地說:“盡你所能,在不傷害維拉的情況下,讓他死心,然後乖乖跟我回美國!”
這不給他出難題嗎?
狄健人差點就罵了出來。
又要不傷害維拉,還要讓他死心,別說盡他所能,就是盡全校所能都未必辦得到!一般的拒絕是不可能打退維拉堅若磐石日高一丈的積極進取心的,若使用一些非常手段,那被拒絕的一方就免不了多少受到一點傷害,除非沒有熱情,失了戀有哪個不傷心的?何況維拉又是個熱情過剩的小鬼!
想著想著狄健人又開始頭痛起來,他為了課業壓力就已經很大了,為什麽還要給他出這麽一個超出他專業範圍的難題?
解剖人體,隻需動動刀子,探病醫人,隻需對症下藥,可這拒愛的藝術,他從來沒有修過。
如果要算大學裏的愛情學分,不用說,他也一定是不及格。
幹脆就仿造上學期柯卿遠被甩的戲碼,說祖上第幾代在八國聯軍侵華時期被一美國兵殺害,從此立下了後代子孫絕不可與洋人來往的鐵律,因此YOU,FAIL!
不過,這首先對那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總之就是那第N個爺爺不敬,其次也不一定能唬住維拉,搞不好還會冒出一句:“為了贖罪,我代替侵華美軍以身相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