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3)

到時他麻煩更大。

“不如這樣好了,艾裏,你去找一個你看得順眼,值得信賴的,又配得上維拉的,可以把維拉托付給他的人,製造一點小小的意外讓他救了維拉,不就皆大歡喜了嗎?”

狄健人機靈一動道。

反正維拉喜歡英雄嘛,給他造一個就是。

“皆你個頭!”

艾裏一聽立刻怒目圓睜,張口便罵:“我警告你,不準再給維拉增添無謂的煩惱!他最好是誰都不追,老老實實地和我回美國!”

說什麽!

狄健人的火氣也上來了。

“你的占有欲未免也太強了吧?維拉是維拉,你是你,難不成連他愛人的權利你都要剝奪?”

艾裏盯著他,一字一句地道:“維拉是我的,我會保護他!”

“艾裏,你……”

你是雛雞的媽呀?簡直比嚴家那群人有過之而無不及!

狄健人不禁對維拉深表同情,也隻有在這種時候,他才會深刻地體會到艾裏與維拉的不同。雖有著一模一樣的外表,同樣的執拗,同樣的偏激,同樣的強人所難,但──艾裏沒有維拉的活潑爽朗,卻更多一分維拉所沒有的陰沈──在不經意的時候,那不屬於他那個年齡的早熟常常會在那藍眸的最深處折射出來。

“那種崇拜根本不叫愛!維拉隻是沒有認清而已,但我不會允許這種錯誤一再發生!”

艾裏說道。

“維拉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一定要讓他過得幸福!”

手足情深!

這是狄健人聽了這麽多話後唯一得出的結論。

你是樹來我是藤,金鳳玉露一相逢,你是茶壺我是杯,纏纏綿綿化蝶飛──

啊!錯了!他在說什麽?這是描寫情人的嘛。

他的腦子都快被這對兄弟弄混了。

“手足情深固然是好事,可你也太保護過度了,這會引起維拉的反感的。”

他好心好意地勸道。雖然他自己也沒資格這麽說,最好的反例就是敬輝這個超級保護過度型,但也不能完全怪他,因為敬輝還沒有維拉那麽獨立,而且不是他不放手,是敬輝不放他。

維拉啊維拉,你究竟是幸福還是可憐呢?

說真的,狄健人還是有那麽一點感動的,畢竟這年頭這麽愛護弟弟的哥哥已經不多了,尤其他們還是雙生子,艾裏頂多也就比維拉早那麽幾分鍾。他沒有親兄弟,卻有像親兄弟一樣的堂弟康人,隻不過他總是習慣將關心隱藏在冷漠的麵具之下,因此往往會造成誤會,而他又不善於解釋誤會,還好康人與他不同,是個開朗的好男孩,很多事情過去了也就算了,隻有他一直放在心上。其實能夠像艾裏那樣幹脆地表達出來該多好,可關心和道歉的話到了他嘴邊卻像化做了石頭似的骨碌一聲又往下掉,結果還是什麽沒說。

性格使然吧?他也沒打算改,縱使被認做薄情寡意也無妨。

艾裏看著他,眼睛的顏色逐漸改變,由湛藍變成深藍,繼而灰藍,最後竟有些發青。

“我對維拉,不僅僅是手足之情。”

他低低地說著,幾乎聽不到他的聲音。

“什麽?”

狄健人聽是聽到了,但沒聽懂。

“維拉,他是我從小就發誓要用一生一世來守護的寶貝,不管他說什麽,我都絕對不會離開他,我寧願作為他的影子,傾盡一生地陪伴在他身邊……”

狄健人愣了,望進艾裏深沈的眼裏,不小心地捕捉到了什麽,他倏地一驚,似乎明白了什麽。

“艾裏!難道你……?!”

莫非不是單純的兄弟之情?

這不可能!太荒謬了!

會遭天譴的!

“沒錯!”

艾裏迎向他驚愕的目光,絲毫沒有閃躲。

“艾裏!”他喊。這豈止是震驚?

“維拉是你弟弟!”

而且是雙胞胎,是同時處於娘胎裏的同血緣的兄弟呀!

“我知道!”

艾裏從石凳上站起來。月光在他的肩膀上撒下如玉的光輝,仿佛帶著點哀愁的親吻般,一頭金發也鍍上了一層銀灰,絲絲縷縷,甚是動人,可惜背光,看不情他的表情如何。

“這是我選擇的道路,我絕不會因世人的偏見而退縮的!”

說罷他便轉身離去,步伐輕盈得好似夜裏的怪盜,留下狄健人仍處在震驚中久久不能恢複。

這叫什麽?同性戀?兄弟戀?雙生戀?

或是……?

他不得不懷疑艾裏是否有自戀傾向了,說不定那對兄弟前世正好是一朵美麗的水仙花呢……

***

正當狄健人還在為手機鈴聲煩惱時,卻發現艾裏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給他換過來了,隻不過這回是一首“太陽大呀地球小,月亮繞著地球跑,咿呀咿呀喲”,好在還可以刪掉,要不然他真的會抓狂。

那廂的事還沒有了結,這廂又隱約有些不太對勁起來。

敬輝變了,不知是好是壞,自主的程度超乎狄健人想象地大幅度遞增。

比如說他今早沒課,但他一般都會把鬧鍾定到7點起來叫敬輝上學,誰知他才剛睜開眼,就看到那本該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小子已經著裝完畢,甚至還把他的早餐也買了回來。

“阿健,你醒了?我去上課了,中午見。”

敬輝這麽說著,手腳利落地準備好一切,便輕輕地合上了門,帶著一抹如煙的微笑,乖巧得令狄健人以為看到的是另一個人。

那是敬輝嗎?還是田螺仙子變的模樣?

還有就是,敬輝居然不哭了,也不黏著他撒嬌了,麵對他時總是一副恬笑平和的麵孔,乖乖地上課,乖乖地上自習,乖乖地做作業,什麽都是安安靜靜,乖乖巧巧的,回到寢室連原本由他一手包辦的雜事也能夠親力親為,主動得令人發噱。

再比如說被子,敬輝從來不知道怎麽摺才不會使被子又皺又塌,所以通常床具全都是由狄健人來整理的,現在雖不能說摺得很完美(反正又不是藝術品),但也算過得去,起碼他懂得自己起床疊被子了,此外連衣服什麽的,他自動自覺地在狄健人動手之前就全都洗好了,其中還包括狄健人的那一份,隻不過狄健人在看到陽台上那還在滴答滴答直掉水珠的衣服時歎了口氣,取下來重新又洗了一遍並送去樓下洗衣房甩幹。

雖然這些對一般人來說都是力所能及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但敬輝做起來卻相當困難,也不能說他嬌生慣養(其實也沒多大區別),隻是他天生少根正常的筋,越是大多數人會做的,他越不會做,而大多數人不會的,他就學得會。

姑且不論做得好不好,畢竟敬輝是做了這些他向來不擅長的家務活。而且他也不會亂丟東西了,一直以來他隻要走到外麵,身上的東西總會落一兩件,要麽錢包不見了,要麽課本不見了,要麽書包整個不見了,總之東西絕對不會完整地帶出去完整地帶回來就是,更經常的是連他自己也搞不見了,在偌大的校園裏走半天找不到回寢室的路,於是就哭喪著臉急CALL他來認領。而現在,這種情況越來越少,甚至可說沒有了。

詭異,真的很詭異!

照理說,他應該長長地鬆一口氣才對,並祝賀敬輝的獨立。然而,沒有聽到敬輝的哭泣和撒嬌,他竟沒有料想中的解脫之感,反倒漸漸沈重起來。

是突然輕鬆過度感到不習慣嗎?

嚴敬輝出去上自習的時候,狄健人常怔怔地望著他的書桌發呆。

敬輝不再依賴他,這是件值得慶祝的事情啊,為什麽他反而還感到患得患失呢?

這一切都是他所盼望的不是嗎?

敬輝主動放開他,自己走,不再哭哭啼啼像個沒長大的孩童。天使總算學會飛了,以後會變得更加絢爛奪目,更加美麗耀眼……

而他,隻需站在遠遠的地麵看著就好了……

說不定連看護也不需要了……

他一直都是這麽希望的……

他們可以過各自的生活,不再像蔓藤一樣,沒有一方就走不下去……

可是……可是……

為什麽他的心還是這麽空呢……?

看著嚴敬輝床上疊得馬馬虎虎還過得去的被子,狄健人突然站起來,走過去,一把拉開,爾後愣住。

他在做什麽?敬輝已經不需要他幫摺被子了……

那他現在在做什麽?

手癢?坐不住?還是勤快過度?

說不過去啊,有這麽多的空餘時間,他為什麽不好好看書?特別是那解剖課,從上次陶宇桓強吻他之後他就一直逃到現在,連課也不去上了,凡是與解剖課有關的全部靠自學,可畢竟技術的東西和理論不同,在沒人指導的情況下,他根本看不懂那本書講什麽!

這種時候,敬輝學會獨立不好嗎?

狄健人煩躁地將被扯亂的被子丟在一邊,頹然地坐下來。

“阿健!”

嚴敬輝開門進來,驚訝地看到他的床上一團亂,而狄健人又坐在一旁沈思。

“你回來了?”

狄健人迅速抬頭,似乎才從夢中驚醒過來。

“阿健,怎麽了?”

嚴敬輝走到他身邊,疑惑地看著他。

“沒什麽,我不小心把你的床弄亂了,馬上整理。”

為掩飾尷尬,狄健人忙站起來要整理床具。

敬輝製止了他。

“我自己來就好。”

“哦……”

狄健人呆楞了一下,任嚴敬輝從他手上接過被子疊了起來,一股莫名其妙的虛空感再度如棉花般軟軟地綻放開來。

看著敬輝摺被子的動作,雖不熟練,卻相當認真,好像在完成一件重要的作業。再看他的麵部表情,果然就像在做作業時的一絲不苟。不緊不慢地,按照步驟來,一點一點地完成,似乎還鬆了口氣般,浮起一朵滿意的微笑。

“阿健?”

嚴敬輝回頭,瞧見狄健人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狄健人這才發現自己走了神,趕忙調開目光,怔忡與憂鬱卻如同漣漪般一瓣一瓣擴展,又猶如厚重的窗簾一層一層拉上,空留下厚厚的寂寞。

這算什麽?看到敬輝那樣子,不應該欣慰地說“你長大了”嗎?

仿佛施魔法似的,敬輝在一夜之間成長起來,快速得好似一個男孩突然間像吹氣球似的長成一個大人,而他的心也好像被拋到老遠的地方,怎麽摸。心口都是空的……

***

“狄健人,你沒事吧?”

去教室的路上遇到柯卿遠。

他半驚訝半擔心地打量著狄健人。

“瞧你的臉色,白得跟什麽似的,你這幾天是不是太累了?上學期都沒見你這麽憔悴過!”

狄健人沒理他,也沒有停下腳步,隻抱著沈重的解剖學課本無精打采地走著。

憔悴……?

沒錯,一切皆源於煩惱,現在的他趕本都不敢去稱體重。

為課業煩惱,醫學院的課程任務是相當繁重且枯燥無味的,更重要的是難懂!一門解剖課就差點玩死他!他已經快把課本和圖書館的資料翻爛了,還是什麽不會。沒有聽課,再努力地自學也無濟於事,加上他本身用於學習的細胞就不是很發達,總之隻能一個字:苦!

為莫名其妙的憂愁煩惱,他連他愁的是什麽都不能確定!隻覺得這一陣子心裏難受得慌,像是被什麽掏空了,一點實在感都沒有,隱隱地,仿佛有幾絲細細的線在牽引著,仔細察去,卻化為蛛絲軟綿綿地融如空氣之中,拋卻幾縷無端的惆悵繞腸不絕。又一個字: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