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 他和他和他 5(2 / 3)

如今菱形的瓣片猶紅腫著,細看可見著上頭傷痕遍布。他決定不論對方說什麼數字,他都會一口答應。

「我也不要你的錢。」

「……什麼?」

「你不用給我錢,真的。」

「……」焦珩換了個坐姿,十指交迭撐住下顎。「那你想要什麼?不是錢也可以,你說出一樣東西來。這是我欠你的。」

「什麼都不要……」紀攸茗搖頭,深吸口氣,抬起臉迎上男人筆直的注視。

「隻要永遠都別再看到你……就好。」

焦珩沉默與他對視數秒,漂亮的墨黑眼瞳微微飄開,注意到男孩緊握住桌沿的泛白指尖。

「你……認真想清楚了?」

「……」

「我明白了,就這麼辦。以後我們沒有任何瓜葛,我不會再主動找你,也請你記得你說過的話。」他說,毫不留戀的伸手將視訊切斷,男孩瘦削的麵容自此消失於螢幕上。

本來他曾考慮提出「第三個途徑」的,如今看來……是沒有必要了。

***

也許是心理因素,雖然醫生診斷紀攸茗的身體並無大礙,但與焦珩談完話的當晚,他又莫名發起高燒來,意識也一直不太清明,在病床上反複折騰了一個多星期,才能夠出院回家。

這期間,被迫缺席了幾天練習的他,也從隊友那邊獲知了一項非常不好的消息。

「魔鬼浩這個混蛋,你沒去隊練是因為生病,又不是故意不去,竟然就因為這樣要你退出籃球隊!」

焦珣剛在學校和教練吵完架,之後便和阮苑森一同回到他和紀攸茗的租屋處,焦躁的在小房間裏不停來回走動。

「阿珣,你的腳才剛好了一點,還是不要過度──」

紀攸茗話說到一半,就被焦珣打斷:「你是準備升三年級的正選球員欸,又不是剛進球隊的一年級菜鳥,現在隊上這麼缺後衛,那老頑固到底在想什麼啊!再怎樣不近人情也該有限度!」

他猛然頓住步伐。

「不行,我明天再去跟他凹,一定要說到他改變心意為止!」

「沒關係……不用了。本來就是我不對……教練隻是實踐他警告過的話而已。」

紀攸茗很清楚江教練說一是一的脾氣,他訂下這樣的規則,就一定會說到做到,不然就不是他了。

「怎麼會是你不對!?明明是──」

焦珣忽然閉上口,麵色鐵青的別開臉。

話題又繞回老路上了……那是他們都還不願意去碰觸的,尚未結痂的傷口。

轉念想想,紀攸茗的話還是讓他非常火大。他是什麼意思?教練要他走,他難道真的就這樣一走了之嗎!?

「你怎麼可能真的『沒關係』?不要言不由衷了!那是你待了兩年的球隊,隊上的大小雜事都是你義務在處理的,現在學長們畢業,你好不容易熬到得分後衛的先發位置,怎麼能說放棄就放棄?

「魔鬼浩隻是一時拉不下臉罷了,大不了我天天跟他魯,魯上一個暑假,哪天他氣消了,自然會答應讓你回來!問題是……」

他咬牙,指住自己的胸口:「你的『態度』!」

「……那個……」

紀攸茗輕咳一聲,打破焦珣發完火後,忽然靜默下來的空氣。

「其實……可以打球的地方很多,不一定要在校隊……」

他沒有看向對方,自顧自的道:「我今天去公園跑步,在籃球場遇到一個跟苑森差不多高的男生,他球技好厲害,一點都看不出才國三而已,在學校參加的居然還是跆拳道社……」

他笑了笑,雖然在對焦珣說話,眼睛卻始終有些空洞的望著旁邊的牆。

「他邀我組隊參加下禮拜日在公園舉辦的鬥牛賽,四人一隊,我們還差一個替補……

「阿珣,你有空的話,可以來玩玩……我介紹你們認識,他人很有趣喔……」

焦珣瞪了他半晌,冷道:「不必了,那天球隊還有練習。」

紀攸茗聞言,隻是輕輕的嗯了一聲。

焦珣旋即轉身,一言不發的開門離去,被用力摔上的門震得牆壁仿佛也搖晃了下。

「你還好吧?」一直靜靜旁觀的阮苑森見室友始終呆坐不動,低聲問道。

「沒事……隻是頭好像有點昏……」

紀攸茗搖搖頭,爬上了床鋪,掀開棉被背對他躺進去,隻留一顆後腦杓在外麵。「……睡一覺就好了。」

「你睡吧,我出去一下。」

阮苑森替室友關上燈,出門打算再買點冰塊和藥物回來,不意在樓梯口看到某道人影仍直挺挺站著,沒有離開。

他走過去,「喂」了一聲。

那人影被驚動,用手背迅速抹了把臉,回過頭來。

「幹嘛?」他粗啞著口氣問,漂亮的麵容上沒好臉色。

「……我才要問你幹嘛。」

阮苑森把他的紅眼眶看在眼裏,沒有說破,隻道:「你……還是暫時先別來這裏找他好了。」

焦珣眉間立時多了好幾條折痕。

「為什麼?」

「這幾天他人都很好,但隻要你一來過,他晚上就會發高燒。不知道原因,不過……」他頓住話尾,沒有繼續說下去。

焦珣臉色一變,回頭直瞪著他方才離開的那道門,將下唇幾乎都咬出了血,最後冷冷拋下一句「我知道了」,頭也不回的下了階梯。

阮苑森連自己也沒察覺的歎口氣,跟上前去,從後方托住他的手臂。

「腳應該還在痛吧?別勉強自己。」

控球後衛應該是球隊裏最冷靜理智的人,怎麼他們的控衛完全不是這一回事?

「……現在最痛的,不是腳……」

許久之後,焦珣沙啞說道,沒有推開他的攙扶,也始終沒有將低垂到幾乎快埋入肩窩的臉抬起。

***

焦珩在台灣逗留了半個多月,不眠不休將事務處理完後,又飛回去美國,繼續完成博士班的課業。

焦珣在機場眼睜睜看著大哥離去,雖然有很多話想說,最終還是一個字都沒吐出口。

「那件事」自此也成了兄弟倆之間的禁忌話題。

之後,他整整兩個禮拜沒去找紀攸茗,把所有心力都投注在複健腳踝和球隊練習上。

到了禮拜日那天,他借口幫大家買飲料,離開體育館偷偷跑去公園觀看鬥牛比賽,見到一身便服神態清爽的紀攸茗,也看到了他身旁那位「高大厲害」、「人很有趣」的跆拳少年。

紀攸茗一七零出頭的身高,在籃球員中算矮小,但焦珣總能在人群中一眼就認出他。

先天身材不足的部分,深信勤能補拙的紀攸茗,一個勁靠不間歇的苦練投籃及移位速度來彌補;他百米短跑可跑十一秒,三分球更有連投二十個都顆顆命中的紀錄。

看他依舊敏捷的跑動在著重個人技巧的街頭籃球場上,和隊友合作無間的演出一記記好球,焦珣忍下出聲喊他的欲望,有種一旦喊了,這美好畫麵也將化為烏有的莫名預感。

又是一個niceplay,接獲妙傳來個漂亮灌籃的少年放開籃框躍下,和紀攸茗交換了一個掌擊掌的慶祝動作,兩人都笑得開懷。

焦珣也同時轉身,悄悄離開這座球場。

本想忍耐到暑假結束,再給對方多一點時間平複傷口的,但一項突如其來的消息,卻徹底打亂了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