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一下,她拾起掉落在地的那柄劍,低眉雙手奉上。難怪觸手那麼寒冷,原來這就是當年玉斛珠大俠名震江湖的流風劍啊,杜秋微輕呼一聲。入江湖這麼長時間,她對玉斛珠和水琳瓏的故事還是了解一二的。流風劍是他的一大標誌,令武林中人恨之畏之敬之遠之。玉斛珠創立了顏水宮,聽說在他死後,第二任宮主將這把劍送給了當時的顏臻,看來此言非虛。
這是江夏比武招親的擂台之下,南宮親口說的。如今當他成了顏水宮主,再也沒有人會懷疑此話的真實性。
杜秋微怔怔地看著他,其實一點都不驚訝,隻是有些詫異。
“顏臻,我素看你勤懇踏實,卻不想你三番五次違抗我的命令,私自行事,無視宮規。”他劍眉低垂,映照下眸中一片陰影,“不僅如此,還服食藥物舞弊比武成績……你自己說,你可當得顏臻這個名字?”
顏臻默然垂首,輕輕地搖了搖頭。
南宮歎道:“你還不自盡,是想回宮接受極刑懲處嗎?”他說著,流風劍銳利的劍刃已經貼上她脖頸細致的肌膚,血痕如同極細的絲線,顏色越來越深。
顏臻隔著衣袖將架在脖子上的劍推開,慢慢地站了起來,目光炯炯有神地直視著麵前的人,吐出的字樣犀利而鏗鏘:“我不服。”調皮似的挑起睫毛,唇角甚至笑了一下。
南宮心念一轉,旋即垂下劍尖,麵色冷然。三年前老宮主,也就是他父親玉斛珠毒發身亡,十九歲的他繼承了顏水宮主的位置。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他才十一歲。
那是在顏水宮的後山,一片金黃的太陽花中間,這個白衣女孩嘴裏銜著一根野麥稈,懶洋洋地躺在地上曬太陽。他抱著豢養的山鷹去練習它飛翔的能力,看見躺在地上的她,還以為是誰受傷走不動了,連忙過去探看。
綠草茵茵如毯,被曬了大半天,觸手柔軟溫和,正如她乖巧幹淨的麵龐。他悄悄地俯下身子,地上白衣少女的胸口隨著呼吸溫柔地起伏,麵色恬和如同剛出生的嬰孩。臉蛋被太陽曬得紅撲撲的,她看起來頂多十一二歲的樣子,睡意如此香甜,讓人不忍去打擾,哪裏有什麼受傷的樣子?
貪婪地呼吸了幾大口被陽光曬暖的空氣,一向不苟言笑的他居然彎了彎嘴角,靜靜地準備離開。白衣少女倏地睜開眼睛,夢境中恬和的色彩被與年齡不符的冷酷所替代,他隻覺得手腕一緊,連忙翻手格擋住來勢洶湧的劍鋒。
抵在他眉心的,是一把精致的短劍,而短劍的劍刃卻被他抓在手心。隻要她再加一分力道,他的手就會流血了。
能在剛剛醒轉之時就有如此精準的技巧,看來她年紀雖小,武功卻不足小覷。饒是如此,他並沒有感激她的手下留情,反而哼道:“真是沒禮貌的丫頭。你可知道我是誰?”
“你不就是宮主的兒子麼?”話裏有些蔑視,“早知道我剛才就把你殺了,大不了一命抵一命。”
小小的他不禁氣結:“我以為你受傷了,才來看你的——早知道我剛才也把你殺了,反正也沒人知道。”
白衣女子撇了撇嘴轉過頭去,有些遲疑地道:“原來我冤枉你了。那你殺了我好啦,反正宮主也不會怪你的。”
“你胡說什麼,我才不會亂殺人呢,哪像你。”
“你不是殺手,自然不知道命的重要。宮主說過,執行任務的時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活著還是死了,就是你一念之間的事情,容不得疏忽。對了,你剛才說誰亂殺人了?”
那次他們聊得很愉快,並且終於知道這個女孩的名字,叫做阿欣。
南宮嘴角扯起一絲微笑,這個女孩參加的第一次比武,給他留下深刻至極的印象。
父親雖然對他很溫柔,然而從來不笑,就像對待手下一樣。阿欣的資質很好,雖然算不上刻苦,可是不論何種武藝初試即通,十四歲第一次執行任務,就取得不俗的戰果。那是約戰武當掌門易尋程的時候,她一個人就殺了十幾個,父親驚訝之餘更看重她,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
第一次參加全宮的比武大會時她隻有十六歲,卻早已經出落得婷婷玉立,一身白衣更襯得飄逸灑脫。潔白的長衫襯托著她精致的麵龐,仿若瓷娃娃一般明媚可愛。她的劍術精準決絕,仿佛每一招都有同歸於盡的念頭,縱橫於比武場上幾乎無人可擋。然而畢竟年幼氣力不足,在眾人的圍攻之下遍身傷痕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