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那人仆倒在自己身上,寒意森嚴的長劍透體而入,沒過他堅實的胸膛,從背後穿透出來,也染紅了他的衣襟。那人抬起頭,脆弱的眼神靜靜地看著夏集賢,哆嗦了一下嘴角。那是一張與他一模一樣的容顏,正是本應呆在婉約宮中的,他的孿生弟弟夏集輝。
夏集賢緊緊地擁握住他的臂膀,淡漠的神情終於寸寸崩裂,扭曲得幾乎皸裂出血:“輝兒,你怎麼在這裏?不是讓你好好呆在宮裏的嗎?”
他自己本來也受傷不輕,加上夏集輝的鮮血噴濺在他臉上,全身浴血更顯得猙獰恐怖。
“是我,要求他們,帶我來的……哥哥,你不躲開,是想死在她劍下嗎?”夏集輝薄唇輕啟,“我知道……你,你這麼多年,賣給顏臻毒藥,心裏一定不好過……所以,我寧願代替你……”
“輝兒,你也知道,我一死,顏水宮與我派就能了斷。”他眉目如畫,摟著懷中的人輕輕地說,“你怎麼這麼傻!顏水宮殺我宮人,我殺他顏臻——如今被她殺了,也是我應該的,輪不到你來摻和!因為該受到報應的不是你,而是我,我才是婉約宮主!”
“他們可以沒有我,但不能沒有你……”夏集輝喃喃低語,他已經將近神誌不清,卻還是固執地翕動著嘴唇,用盡力氣道:“你還記得父親,死前說過的話嗎?我是沒用的人,而你……”他沒有再說下去,背後的肉向後翻出,不斷地滲著血,起伏越來越緩,麵容如同嬰孩般平靜。
夏集賢眼中盈滿淚水,輕輕地點了點頭。
你必須活著,必須付出,必須為別人犧牲,必須償還所有的恩怨,必須忍受生活給你的磨難,必須永不回頭,必須失去所有的一切,直到你盼望的,死的那一天。
夏集輝就是為了這句話而死嗎?為了替兄長還債,他寧願拖著病體不遠千裏來此,替他擋下顏臻的絕殺。而他又該為何而死……為了泯滅十七年前的仇恨嗎?顏臻殺了他,兩派的恩怨已經了結了,剩下的不過是個人恩怨了。
幸好他有個弟弟……也幸虧有些好手下。
事情已經發生,就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也不能回頭了。他長籲了口氣,拿起劍來,看著定定站著的顏臻,眸中噙著帶笑的光澤:“你殺了我的弟弟,就連我一起殺了吧。”他捂著胸口,肩膀上的傷痕不知何時再次迸裂開來,湧出暗黑色的血液。
顏臻撇起嘴角,露出一個從未見過的詭異笑容,嗓音沉著而沙啞:“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
“是恨我給你毒藥,還是恨我告訴你的死期?”夏集賢溫和地說。
顏臻微微搖頭,對身邊的白衣人招了招手:“給我一把劍。”
顏雪瞪了那人一眼,將手裏窄細的劍遞了上去。顏臻沒有多看,更沒有多說,手腕翻起一陣疾風,在他毫無防備之下一擊而至,迅速略至他眼前。深灰色的劍鋒閃爍著精巧的劍花罩住夏集賢所有可以移動的方向,這一招就是瞬間絕殺的清輝漫灑,也是顏水宮武藝之中最難練成的一招。
“我不過是想讓他多看一眼,你卻連這個機會都不給我!”顏臻聲音不大,卻暗啞絕望,聽著讓人毛骨悚然。夏集賢知道,她這次出招不再是為了顏水宮,而是為她自己。
“你已經無從再補充體能了。”夏集賢話語平靜,指尖緊扣劍柄,卻沒有格擋的意思。何況他身心俱疲,也無力抵抗了。
“顏臻,你不能殺夏公子!”這時,一個氣喘籲籲的聲音聲嘶力竭地響徹眾人耳畔。回頭一望,杜秋微手持小弩站在高處,怒氣洶洶地對顏臻說。
“秋微……”楊闕在一旁定定地看著她,眸中閃爍著不知名的色彩,扯出一個又像哭又像笑的表情喃喃道,“原來你還沒死!”她看了眼端木辭,對方沒有多言,眸中也滿是驚詫。
原來你還是想讓她死的。楊闕再也不去看他,忽然間驚呼道:“快躲開,危險!”
弩上利箭齊備,然而顏臻隻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隨手一揮。三道目光不可看見的極輕微的銀光破風而來。杜秋微隻覺得臉上被勁風刮得生疼,心道完了,這應該是暗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