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害人的妖 殺妖的人(1 / 3)

妖怪。

這對人類來說絕不是一個優美動聽的詞彙。因為‘妖怪’是由天地間的邪佞之氣醞釀而成,陰邪、邪惡、惡毒……‘妖怪’就是萬惡的化身。即使經過了千年修行,即使從未作惡,那團邪佞的血肉魂魄至多也隻能稱之為‘魔’,永遠成不了‘仙’。

‘仙’與‘妖’正相反,‘仙’是善念,‘仙’是高潔,‘仙’亦是一種遙不可及的豔羨。所以不止是人,連‘妖’都忍不住渴望得道成仙……

可是,當真想成便能成得了嗎?

“嗬嗬……”

想到此,藍淩低笑幾聲,唇邊勾起一個嘲諷至極的弧度。或許他真的已經老了,老得早已忘記年齡,老得連腦中思緒也變得如同凡人一般,開始為那些妄念煩惱,以至忽略了枕邊從睡夢中蘇醒過來之人——

“在想什麼?”那人問,強壯而鮮活的軀體貼合上來,隱隱摩擦勾挑著他的脈動之處。

“在計算,我究竟多老了。”藍淩笑答,反擁住那人的肩背。果然,他還遠遠難以稱‘仙’。因為他還有‘欲望’,強烈得無法忽視的‘欲望’。

“老?再過上幾年,恐怕你就會笑朕比你老了吧?”那人挑眉,在入口處徘徊了片刻,便將那已然硬熱高挺之物送入他的體內,雙唇隨即烙上頸邊細細跳動的血管。

“不……無極,你是真龍天子,初氏的子孫,一國之君……人世間最接近神的人……”隨著那人迫不及待的攻勢,藍淩仰起頸項吐納出灼熱的氣息。

“神?朕不是神,你才是神,替朕守護著一切的神……”

初無極身下猛然一個撞擊,頂得懷中之人堪堪呻吟出聲,矯健柔韌的腰枝高高彈起。眼見那出塵的容顏染上了俗世的嫣紅,他滿足地微笑起來,笑容中含了十分的邪氣。他從未想過自己可以成神成仙,就算真的成了神仙,得來的除了更長久的壽數與隨之增添的煩惱困擾,也再無其它。隻不過眼下,藍淩需要他,他也需要藍淩。所以,他要讓他高興。

“不過,無修那裏……朕不希望他一直與那小妖為伍,也同樣不希望為此壞了我們兄弟之間的情誼……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明白……四王爺之事,我會為你辦妥……”

而且,也必須辦妥。

幾日前的那夜,他已經嗅到了那股氣息。他所等待的那個‘機緣’,終於快要到來了……

上神恩賜,斬殺千妖,天庭為仙。

風清,水冷。

今日無月,房中無燈。

藍濯天的心情不好,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就不喜歡點燈。

“我發誓,一定要將那小妖抓住做成冬衣!”她雙眼望著窗外幽深的池水,輕輕撫摸著腿上黑貓柔軟的皮毛,說得很慢,卻不是自言自語。

房中除了她,還有一個人。那人是她的兄長,雙胞兄長。他們體內流著幾乎一模一樣的血。世上最了解她的人,隻有他。

“師父已經為此進宮去見皇上了,你卻一人偷偷跑到瑾王府向四王爺挑釁,不是自討苦吃?好了,你也不要再生氣了,還是快快將那貓放走,免得師父見了你將它當作玩寵之物又要不悅。”藍濯彥勸道,將手中剝了殼的果仁送進妹妹手中。

“師父又不在府中,你倒比師父還要囉嗦!我今日被那乳臭未幹卻囂張無比的四王爺欺負,還不都是為了給你出氣?怎麼你不感激,反倒教訓我?”藍濯天鼻中嗤哼一聲,口中說著,還是放了手。

隻見那黑貓發出一聲低鳴,四腳落了地,直接竄出窗口去了,轉瞬間便消失在濃稠的黑暗之中。

“你這丫頭惡人先告狀,我剛剛哪一句話是教訓你的?你要我陪,我不是已經在這裏陪你閑坐了一晚?”

藍濯彥邊道,邊拍去掌中的碎屑,無意中瞥見左腕肌膚之下熠熠的銀色妖芒,不禁又蹙起眉來出神。半晌,才聽藍濯天道:“濯彥,你有事瞞我。”

“什麼?”藍濯彥半側了頭,對上一雙與自己一模一樣的眼。

“那根銀絲到底是從哪來的?怎會無緣無故附在你身上?我可不信那隻會扮作狗兒咬人的小妖會有這麼強的功力。”藍濯天拖長了聲調,半是調侃道。

“從哪裏來的……又為什麼會附在我身上?”藍濯彥訥訥重複著藍濯天的話,緩緩道:“我也不知他究竟是什麼、到底從何而來啊……”是他,而不是它。

“罷了,你我在娘胎中本是一體,你骨子裏的倔強執拗別人不知,我可知道得一清二楚!”藍濯天翻起眼去,擺了擺手,一把拉過藍濯彥的手腕盯著細細看了好一會兒,才繼續道:“你不想說,我當然不會逼你,不過你自己總要小心留意,隻靠白天一副護腕遮著瞞不了師父太久。”

“我知道,你放心。”藍濯彥點頭,抬手揉了揉藍濯天的發絲:“該報的恩,我們早已報了。總有一日,我會帶你離開這座陰宅。”

“嗯,我相信你。而且我也一樣……”藍濯天捉了藍濯彥的手,在溫熱的掌心中摩蹭著自己的臉頰,“濯彥,總有一日,我會將你送離這座陰宅。”

這話說得清清淡淡,好似平日二人獨處時撒嬌的戲耍之言一般。但就如同他從來瞞不了她任何事情,她的心思同樣騙不過他——

“濯天,別忘了,你答應過我,唯有此事,絕對不能任性而為。”藍濯彥皺眉,托起濯天的下頜,望進她比自己多了幾分精靈古怪的眼中。

“你也答應過我,少皺眉,不皺眉。我不喜歡你皺眉,看到你皺眉就好像看到鏡中自己皺眉,隻有一個字,醜!”藍濯天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口中蹦出一串話來。之後,懶洋洋打了個嗬欠道:“我今日也倦了,想睡了,你也早些回房去睡了吧。明日師父回來,還不知又有什麼勞心費力之事要我們去做。”

“好。”藍濯彥點頭應了,又見濯天衝自己慧黠一笑,才放心走了出去,小心將門掩好,來到院中。

不經意間抬了頭,卻發現一彎冷月不知何時從濃霧之後探出半張臉來,盈盈地笑著。

清麗,鋒利,帶著它特有的森寒譏誚。

那妖怪究竟從何而來?他說的‘血魂’又是什麼意思?

心念悠悠浮動,左腕驀地一陣燒灼。不痛,但熾烈之感已在那一刹那深入心坎——

如果你想見我,就自己來找我吧……你該知道,如何尋到我的蹤跡……我的血魂……

低沉的嗓音隨風蕩起,絲絲入扣,侵入心脾,恍如魔咒衍生鋪陳,魅惑人心!一下一下,時快時慢,撥弄著埋藏血肉深處的那根心弦,好像被世上最鋒利的刀以最溫情的方式切割而過——

“!”藍濯彥深深吸入一口早春深夜的清冷空氣,按住心口。

他不喜歡最隱秘之處遭到外力撕扯卻無法抵抗的感覺,世上也沒有人會喜歡這種感覺;誰願意自己的心被操控在他人手中?隻要大權在握,人就會心安,踏實;倘若讓別人奪了去,自然便隻有焦躁煩鬱了。

“可惡的妖怪!”

終究,藍濯彥還是挨不過這般溫柔得連風影都難以捕捉的挑釁,轉頭回房取了‘血魂’在手,一縱身,放任自己尋著那狡猾邪肆的牽引之力去了。

身後,揚起一片紅雲,寂寥驚豔,狠狠晃痛了那彎冷月的眼!

人類有心,因此生七情六欲。

妖怪同樣有心,所以亦有喜怒哀樂悲恐驚。

這夜,宇文刹的心情同樣不好。他心情不好的時候最討厭囉嗦嘮叨。隻可惜,身旁那紫衣妖怪還要嘴碎不停——

“刹,聽我一句勸,殺了藍濯彥,早除後患!”

“紫翊,我告訴你這件事,不是為了聽你胡言亂語。”宇文刹起身,已經沒有耐心聽下去。

“刹,你該知道,現在我並不是在與你開玩笑,更不是胡言亂語!‘血煞’也不是平白編造出來危言聳聽的傳說!”那喚做紫翊的妖怪急了起來,一把扯了宇文刹的袍袖,執意不肯放他離去。“陰陽雙生子先天本就是一團精氣凝聚而成,男為陽,女為陰;‘血妖’若是遇上陰陽雙生子,性相異者為‘血魂’,性相同者為‘血煞’!‘血煞’一日不殺,對血妖來說便多一日凶險!你不殺他,他必定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