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3)

夢詩和天培手拖著手,由新居走出來。

“終於完工了!”天培吐了一口氣。

“還要裝修。”

“兩個月後,一切會十全十美,別忘了,兩個月後,你就要做我的太大。”

“我現在已經是你的太太。”

“算是什幺太太?拉拉手,親親嘴。”天培滿腹牢騷:“本來是我們先結婚的,但是,真真正正享受到家庭生活的卻是大哥和二哥,太不公平了!”

“有什幺不公平?世浩和麗詩比我們更早訂婚,可是,他們還得等四年。”

“麗詩?她才隻不過是個娃娃!”

“我夠老了,是不是?”

“是我老,你也是娃娃!”

“你在跟我吵架?”夢詩嘟起了嘴:“現在就吵架,結了婚,不打架才怪!”

“我舍得動手打你才怪。”天培環抱她的纖腰:“我們不吵架,永遠不打架!”

“那你剛才為什幺那幺大聲吼我?”

“是我不好,笨手笨腳,粗聲粗氣。夫人,小生在這兒賠罪,求你大人不記小人過。”

“唔!酸死了!”

“笑啦!笑就役事了!”天培問:“最近二姐好嗎?”

“誰知道?她有了丈夫,就不要爸媽和妹妹,我已經很久沒有看見她!”

“她沒有回娘家?”

“很久沒有回來了!”夢詩瞧他一眼:“二哥沒有找你?”

“他找我幹什幺?二姐連娘家也不要了,二哥的心裏還會有我?”

“奇怪,你不是一直希望二姐和二哥恩恩愛愛,為什幺吃起醋來了!”

“吃醋?除了我太太,誰也不能令我產生妒忌。”天培突然問:“謝夫最近有沒有找你?”

“神經病!”夢詩瞟了他一眼:“人家跟你交過手,知道你是紅蕃,怕了你啦!”

“他再敢惹我,嘿,”天培揮一下拳頭:“誰敢多看我太太一眼,我就揍誰!”

“哈!蠻牛!”

“配你剛適合!”

“你這張爛嘴。”夢詩打他一下。

“對不起!對不起!”天培又拜又敬禮。

“不睬你!唉!才中午,下半天怎樣過?”

“我們去看電影!”

“有什幺好片?”

“《電視台風雲》。”

“約二姐二哥一起去。我們很久沒有一塊兒玩了。”

“不知道他們有沒有空?”

“今天星期日,為什幺沒有空?我立刻打電話給二姐。”

“請少奶聽電話。”夢詩用手掩住電話筒:“二姐在家!”

“喂!二姐。我是夢詩,好久沒有見麵了,你和二哥好不好?”

“好!”愛詩剛受了一肚子烏氣:“你和天培好嗎?”

“剛吵完架。二姐,今天星期日,你和二哥為什幺不去玩?”

“我們……去吃中國菜,剛回來。”其實,愛詩自嫁入許家,誌榮從未帶她出外。

“我們去看電影好不好?”

“好,不過……你等一等,好嗎?”

“為什幺還要等,去不去一句話。”

“你不要那幺刁蠻好不好?天培真的把你寵壞了。隻要等一下……”

愛詩連忙放下電話筒,跑去找誌榮,首先,堆著滿臉笑容:“誌榮,夢詩打來的電話。”

“是嗎?代我問候她。”

“夢詩想約我們去看電影。”

“主意不錯!”

“你肯去!”愛詩不知道有多幺開心。

“要去,你自己去。”

“你不去?”

“不去?我不願意見人。”

“為什幺?”

“我做事從來不講理由。你那幺興致勃勃,自己去吧!”

“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隨便你!”

愛詩吞了一眶眼淚,清了清嗓子,故作喜悅:“夢詩,真對不起,我這個人,越來越沒有記性,今天有人請我和誌榮吃飯,我還沒有洗頭發。”

“你不和我們去。好!你不要我這個妹妹不要緊,不過,爸媽很想念你,希望你有空回去看看他們。”

“我會,一定會!”

夢詩已放下電話,愛詩不斷地叫:“夢詩,夢詩,我們多聊聊!”

沒有聲音。夢詩早已掛斷了線。

愛詩輕歎一口氣,緩緩放下電話。

她一步步爬上二樓。

回臥室,她自己的臥室。

她斜靠在床上,很寂寞,很孤單,她拿起一些相片,裏麵站著穿白婚紗的秋詩和愛詩,森一和誌榮。還有伴娘伴郎,穿粉紅色的夢詩和天培,粉紅色的安娜和威廉,粉藍色的麗詩和世浩,粉紫的美寶和占士,粉綠的蘇珊與東尼,粉粟的歌麗亞與卜比……

那時候,她多幺幸福,誌榮多幺愛她,她以為從此之後,可以過一些好日子,誰知道竟投身於苦海中。

她被冷落,被棄置,得不到丈夫關心,得不到家庭溫暖。

做一個賢慧的妻子,原來這樣困難。

回想過去的日子,開心,新鮮,刺激,一天換一個男朋友,盡情歡樂,盡情享受,那有多好?她從不知道憂愁是什幺。

她還年青,她還美豔,為什幺要關在這無形的牢籠裏?為什幺不可以衝出去找尋快樂?

她跳下床,走進化妝間,化了一個濃妝。

她換了一襲裙子,透明的嗜士紅裙。

她拾起手袋,走到房門口,突然又停住了。

她這樣走出去,以後不再回來了嗎?

誌榮知道了一定會不高興。

管他呢?大不了離婚。

離婚後又怎樣?重過以前的日子,日日換男朋友,搶人家的愛人,搶人家的丈夫,能搶多少日子?老了怎幺辦?

始終要結婚!可以再找一個更好的丈夫?

唉!她把手袋扔向床上。她是真心愛誌榮的,說什幺,她也不忍心離開他。雖然,他目前對她不好,不過隻要她肯忍,她相信,總有一天,可以感動誌榮。

她等待夫妻重拾舊歡的一天。

她正在呆想,誌榮進來了,他翻抽屜拿東西。當他看見愛詩那張經過人工裝修的俏臉,再看她的衣服,她身邊的手袋。

“準備出去?”

“不,我沒有出去。”

“沒有出去,是因為我突然進來了,打消了你的雅興。”

“不……”但是她已經麵紅了。

“不?打扮得那幺豔麗,性感,不去展示,留在家裏給傭人欣賞。我喜歡敢作敢為的人,我不喜歡心裏壞透表麵裝好的兩麵人。”

“我承認,我有點悶,想出去走走,不過,你沒有進來之前,我已經打消了主意。”

“什幺事情,令你改變主意!”

“因為我已經不再是馬愛詩,我是許誌榮太太,我必須——安份守己。”

“是嗎?真是個模範妻子。”誌榮拍兩下手掌:“可惜,我像個守門神似的留在家裏,如果我出去了,你就有更多的自由!”

“誌榮……”

誌榮伸手一擋:“別說了,我都明白,你是位好太太,最好的太太,夠了吧!”

“誌榮……”

他一陣風似的出去了。

不一會,她聽到汽車開駛的聲音。

她撲出露台,看見誌榮駕著跑車出去。

誌榮!她心裏哭泣著,雙手抓住露台的欄柵,渾身震抖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幺,她不明白誌榮對她為什幺這樣冷酷,她不明白,不明白……

呆了一會,回到房間,她脫掉新衣,坐在化妝台前,用一大塊冷霜拍在臉上。

抹去了一切化妝品,抹去所有的一切。

穿回那純白色旗袍,走到樓下,大廳和樓上一樣,冷冰冰的。

“少奶,”管家走過來:“少爺出去了,他吩咐不用等他吃晚飯,菜單要不要修改一下?”

“取消它!”

“取消?少奶,你今晚吃什幺?”

愛詩緩緩搖一下頭。

“少奶也要出去?”

“我能出去嗎?”愛詩苦笑一下:“我的翅膀斷了,我不能再飛了。”

管家詫異地望著她,丈八金剛,摸不著頭腦:“少奶今晚要吃什幺?我吩咐廚房。”

“你們吃吧,我什幺也吃不下。”愛詩坐下來,拿了一本畫報,她翻開它,卻看見紙張上跳著許誌榮的影子。

她像望夫山上的望夫石,一整天呆在那兒,大白天過去了,黃昏來臨,天空上,一抹金色的彩霍,花園裏吱吱喳喳鳥兒回來了,正在枝頭上閑話家常!

愛詩站在窗前,看見一群群的小鳥,小鳥也有家,小鳥也會回家,誌榮呢?誌榮到底去了哪裏?

彩霍逐漸被夜幕遮蓋,天上一片漆黑,月亮還沒有醒來,偶然一顆星星頑皮地眨著眼睛。

閃耀,閃耀。

管家來開燈,愛詩用手掩住了臉,她怕見光,像一隻僅能躲在黑夜的臭蟲。

“把燈關上。”她低叫。

“少奶,天黑了!”

“把燈關上。”她加重了語氣:“沒有事不要進來。”

管家關上燈,躡足出去。

她吐了一口氣,靠在窗口上。

夜,多幺寧靜,多幺美好?過去,她一直是個與大自然絕緣的人,每二個晚上,她忙著躲起來,和不同的男人造愛,她何曾有閑情去數天上的星星?

啊!月亮出來了,多圓多亮的月亮,月亮,原來是這樣美麗的。

她看月亮,看星星,看天空,看了一整個晚上,直至汽車聲把她驚醒。

回來了,誌榮回來了。

她迎出去,帶著一臉的笑容!

“誌榮,”她過去,想拖他:“回來了?”

他縮開了手,看她一眼:“你算時間算得好準,連臉上的妝都抹去了!”

“我不明白……”

“有些事情,隻能意會,不可言傳,我明白就夠了!”他走進屋子:“你好匆忙,連燈也沒有時間開,屋子裏黑得像墳墓。”

“一個人,隻想靜靜的,不想開燈。”

“在口味些什幺?留意些什幺?”

“沒有,隻是在享受著黑夜。”

“好詩意,好羅曼蒂克。”誌榮冷笑一下:“想必你很疲倦,晚安了,許太太。”

“誌榮,你仍要住書房?”

“何必問,又不是第一晚。”

“我們是夫妻,為什幺要分房而睡?”

“我要給你足夠的自由。”

“我不要自由,誌榮,我隻要你!”

“一整天還不夠?”誌榮拉開她的手,推了她一把:“從來沒有見過你這種女人。”

“既然不要我,何必娶我!”

“我不要你?你吃我的飯,住我的房子,做許太太,享受我的一切。”

“有名無實的許太太,不做也罷!”

“想離婚?對不起,我不會令你如願的,我要你知道,我許家的門,不是你要進就進,要出就出。”

“我沒有要求離婚,”愛詩急忙說:“我隻是希望你對我好一點。”

“我對你已經夠好了,換了別人,哼……”

“誌榮,我不明白,請你告訴我,我到底做錯了什幺事,你這樣討厭我?”

“你沒有做錯,是我錯了,完全是我錯了!”誌榮用手拍著樓梯的扶手:“我瞎了眼,我……算了,別再提了,我們現在不是過得挺好,起碼,我們仍然算是夫妻!”

“誌榮……”

他手一擋,三步並兩步,衝上樓梯,重重的關上了書房的門。

愛詩靠在牆上,眼淚湧了出來,看樣子,誌榮很痛苦,他到底為了什幺?

他在外麵有了女人,對了,他在外麵一定有了另一個女人,所以他討厭她!怎幺辦?新婚才一個多月?離婚?他不肯,他要顧全麵子,但是,他愛那女人。

“少奶,”有人輕輕叫她。她旋過頭,淚眼模糊。

“半夜兩點了,你一直沒有吃過東西,我去給你煮碗麵,”好心的管家把一切全看在眼裏,她雖然是許家的老傭人,但是,對這委曲求全的女主人,頗為同情。

“謝謝你,我不想吃,”她激動得幾乎要撲進管家懷裏哭訴:“你為什幺還不睡?”

“我等少爺,他……實在有點不應該,你等了他一整天,沒埋怨他半句,他反而……”

“他心裏煩,你沒有看見他最近生意有多忙?”愛詩抹去淚水:“男人在外麵賺錢,不容易啊,我怎能再埋怨他?”

“少奶奶,你真好,你一天沒有吃東西,你肚子不餓?”

“我胃口不好,實在吃不下,你去睡吧,時候不早了。”愛詩強忍著,她也是個要麵子的人,是好是壞,總是她自己挑選的丈夫,況且,她對這段婚姻抱著極大的希望,無論如何她不想別人知道他們夫妻感情破裂。

“少奶,你不要我侍候,我去睡了。”

“去睡吧!”愛詩向她笑一下,然後若無其事地踏上梯級。

蜜月回來,秋詩整個人變了。

“明天是公眾假期,我們到天培的牧場劃艇。”秋詩吃著森一為她剝了皮的提子。

“在湖邊寫小說,靈感特別好。”

“明天放假,不準寫作。”

“是,老婆大人。”森一把提子送進秋詩的嘴裏:“假期是屬於太太的。”

“大哥!”天培逗著他:“你什幺時候加入怕老婆會?”

“一結婚就加入了,”徐森一一本正經:“其實,我還有資格做會長。”

“你這張嘴,”秋詩捏他一下:“越來越油,越來越壞。”

“憑良心說,我哪一件事情不依你。”

“好了,算你勉強夠條件,不過,等會兒,你去排隊買今晚的戲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