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棲閣的院落在黑暗的府宅裏像夏日夜晚的螢火蟲，明亮而不刺眼。
一進入溫暖的屋子，阿娘就收起了柔弱不能自理的樣子，她依靠著軟枕靠坐在榻上，帶著些疲憊倦乏道：“雪娘，去拿兩張冰帕子來給我敷眼睛。”
跪了那麼久，我的膝蓋和腰都有些撐不住，即使是在腿上綁了厚墊子也隔絕不了冰涼地麵滲進來的寒意。
塞了個軟枕在腰間，把雙腿伸直，這樣身子才好受一些。
我搓熱了雙手去揉捏阿娘的膝蓋和小腿，阿娘舒服地喟歎了一聲，雙目微闔口中哼著輕快的小調。
“哎呀，明蘭那丫頭就是太著急了，這麼點證據就想著給衛氏翻案？”阿娘忍不住輕笑了兩聲，“不過也不怪她，她那時候才八歲，後麵又病了，什麼情況估計都不了解，還以為是你爹爹故意包庇咱們呢。”
想著阿娘又忍不住笑了兩聲，“這丫頭也是可憐，以為你爹爹對她和顏悅色兩天，答應她幾個要求就能為她主持公道了，這麼貿貿然就要對簿公堂，可不是得吃個大虧嗎。”
“小娘，姑娘，冰帕子來了。”
阿娘讓我換個姿勢，能叫後麵的靠背撐一撐頭，“好了，閉上眼睛，阿娘給你敷上，這樣明日起來眼睛不難受。”
我聽話地閉上了眼睛，冰涼的帕子蓋在我的眼睛上，緩解了那些痛癢，我舒服地吐出一口氣。
“王若弗還真是好哄，不過兩年的做小伏低迎合吹捧，她就能為咱們說話。她這個腦子也就是嫁到了這個家裏來，要是換個地方，說不定早就被人生吞活剝了。”
“大娘子有大姐姐二哥哥和五妹妹，怎麼也不至於被人生吞活剝了呀，阿娘說得太誇張了。”
“你還跟阿娘較真呢。”阿娘輕輕拍了一下我的手表示不滿，譏諷道：“老太太啊對你爹爹是真的沒話說，哪家嫡母能做到這個地步，那真是活菩薩了。”
“可惜她從前被底下的小妾害慘了，沒顧得上你爹爹和你的親祖母，還沒了自己的兒子。”
“對你爹爹雖好，可卻時常提起她是嫡母，勸告你爹爹不要寵妾滅妻壞了嫡庶尊卑，字字句句都直往你爹爹心上紮。”阿娘冷笑一聲嘲弄道，“她不把你爹爹當親生骨肉，你爹爹又怎麼尊她做親生母親呢。”
“說起來老太太也是可憐，年輕的時候為了探花郎什麼都不顧了，卻是這樣一個孤家寡人的下場。”我歎了一聲，深切地意識到了，一個人的地位學識高並不代表他的人品就好。
“所以我墨兒可要想清楚了，士之耽兮，猶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
好了，又要來了，不管怎麼樣都會扯到我的婚事，我搶在阿娘開口之前道：“這麼多年的努力就為了今日這一天，隻怕這家裏隻有老太太一人不信了。”
說到今日的事情阿娘就十分得意，“我先前還總覺得你傻，如今算是知道了什麼叫人心相背。”
“你爹爹那句話說得可真好啊，衛氏早產可不就是明蘭自己氣的嗎？”阿娘又歎了一口氣，“可惜了，我原本還準備說，我害死衛氏什麼都沒得到，反而我墨兒不能去老太太膝下教養，吃了大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