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的這般慈母心腸,除了老太太誰都被打動了,便是連明蘭都顫動著嘴唇,聲音幹澀道:“謝林小娘。”
看著這樣的場景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多麼像前世她害死我小娘,我還要感謝因為有她在,所以我才能和梁府安生的樣子啊。
原來是這樣的感覺啊,這樣高高在上的得意啊。
我低下頭露出諷刺的笑容,忍不住心裏蔓延的疼痛。
前世阿娘在天上看著我感激仇人,她一定急死了吧。不不不,她不在乎這些的,她隻會慶幸她的死沒有怎麼影響到我,我還能好好地過日子。
這件事就在大家的默認下了解了,阿娘的罪沒有被定下,明蘭也在大娘子和阿娘的求情下免於責罰。
她在小桃和丹橘地攙扶下搖搖晃晃地走了,隱入外麵濃鬱的黑暗裏。
我攙扶著阿娘起身,她的腿跪得麻木了,動一下就要輕輕地“嘶”一聲。
我沒有空再去管心底深處冒出來的那一聲譴責,彎下腰慢慢地去替她揉著雙腿。
雪娘提著燈籠回來了,阿娘的腿也好了許多,她挽住我的手臂,另一隻手慈愛地理了理我散亂的鬢發。
露種和雲栽一左一右地提著燈籠,照亮了樹底下冬日的敗落,阿娘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看向被烏雲掩蓋的明月。
她語帶憐憫道:“真是可憐的孩子,慈悲。”
我轉頭去看她,卻見她的表情轉變的很快,話音剛落她就得意地笑了起來,挑釁一般地看著天上剛剛露出來的月牙兒,“啊哈哈。”
短促的一聲笑讓我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這副模樣實在算不上好人,反倒像躲在黑暗裏伺機而動準備出來吸人血肉的蝙蝠。
我心底深處的那一抹愧疚又湧了上來,我籌謀了近十年,終於讓阿娘在今日站在不敗的山巔。
可我有良知,我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麼。
對於女子之間的爭鬥迫害我是極厭惡的,可我今日卻是幫著加害者狠狠打壓下去了想要為受害者討回公道的女兒。
這與我的理想我的誌向相背,倘若像是這樣清醒的看透本質的人再去迫害那些可憐的糊塗的女子,那她們甚至連掙紮的機會都沒有。
“墨兒餓了吧,咱們快些回去吃點東西暖暖,你的膝蓋疼不疼啊。”阿娘彎下腰去觸碰我的腿。
在她看不見的時候,我呼出了心裏所有的念頭,對著她甜甜一笑,“不疼的阿娘,晚上我想喝羊湯泡餅。”
阿娘溫柔地笑著,“好好好,都依你。”
她繼續挽住我的手慢慢往林棲閣走去。
這世間所有的公道都得向阿娘讓步,她拉著我的手,月光和燭光映照著她的臉忽明忽暗。
這樣的場景我夢見過很多次,也經曆過很多次,從小到大,從前世到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