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子是不會說話的,否則也不會頻頻惹得父親動氣,但好在她有個劉媽媽,替她多長了一顆腦子,也多長了一張嘴。
“林小娘可不要胡亂攀扯,大娘子向來仁善寬和,是斷斷不會蓄意害了衛小娘的。”
阿娘聽了劉媽媽的話抬起頭來,她的整張臉上都是淚水,卻不顯得多麼狼狽,反而透露著悲戚的破碎。
“老太太和大娘子都是慈愛的,又怎會無緣無故去害一個小娘,說到底是我的錯,是我當年不好,隻日日勾著主君爭寵,惹得合家厭煩。”
我把阿娘扶了起來,拿起手上樸素的絹帕替她擦著臉上的淚,也忍不住落下淚來,我隻是單純地心疼她流這樣多的淚,晚上眼睛定是會紅腫發癢的。
父親的臉上露出了深思的表情,他懷疑地在這堂上所有人的臉上掃過一遍,最後定格在了老太太拄著的拐杖上。
“是我根基淺,又不得人心,家裏都是積年的老仆,我指使不動,六姑娘,你當年也是親自去找過人的,可也是沒用的。”
明蘭默默地流著眼淚,低垂著頭顱,她下方的地麵上已經聚集了一小灘淚水,晶瑩的折射著蠟燭的暖光,叫人覺得有些眩目。
讓我想到了衛小娘抱著暖手爐直挺挺地躺在床榻上看著房梁,那時她已然沒有什麼力氣大喘氣了,但偶爾還會有虛弱痛苦地呻吟聲。
那時她的眼角也是帶著淚光的,她心裏想著的是她的孩子,她腹中可能生不出來的孩子,在外麵為她奔走的孩子。
透過這一灘淚,我似乎跨越時空與衛小娘對視了一眼,很快她就移過目光留戀地看著明蘭,想伸手去摸明蘭的臉。
我握住阿娘的手,輕輕地依靠在她的身上,她下意識伸手把我護在懷裏,我忍不住落下淚來。
“祖母明鑒,當時衛小娘生產,小娘手下能用的人不多,家裏甚至找不到一口水喝,我是拿著自己屋裏僅剩的熱水去的。”
“小娘怕衛小娘在屋裏害怕,還讓我去屋裏陪著,隻盼著衛小娘看到我能想到明蘭,堅持到郎中來。”
“是啊,當時是奴婢派人去請的郎中,郎中本不願來,是添了銀子他才肯過來看看的。”雪娘立刻接話道。
小娘又看了父親一眼,聲音哀婉動人,“當時還嚇得墨兒生了一場病,這些當年都查的一清二楚的,不知是誰挑唆了六姑娘呢。”
“若不是你流水似地給衛氏送補品,她也不會胎大難產,你巧舌如簧,難不成覺得所有人都會聽你狡辯嗎?”老太太又拿起拐杖敲了敲地麵。
明蘭也抬起頭看向父親,聲音淒愴道:“父親,我小娘死得實在是冤枉,她腹中的也是您的孩子啊。”
父親不耐煩地別過臉不去看她,我咬了咬嘴唇,小聲道:“可小娘確實已經做了她所能做的一切了,縱使其中可能有錯漏之處,也是因為她從來沒有管過家,也沒有照顧過孕婦啊。”
明蘭驟然扭頭看向我,質問道:“四姐姐你什麼意思!”
我使勁搖頭,緊緊攥住阿娘的衣袖,阿娘把我摟得更緊了些,求助地看向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