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女子被眼前的一點好處迷花了眼，心甘情願地犧牲自己的一生，才是最大的悲劇。”
我盯著床頂上的福袋許久，腦子裏想著前世今生孔嬤嬤說的話。
“姑娘，我不懂。”
“更可怕的是，你還覺得這些都是對的，都是為你好的，把這些拿去勸告別的女子。”
“姑娘，你是不是又病了？這些話都是什麼啊？”露種的聲音裏滿是擔心。
我閉上眼睛，假裝困倦道：“我隨口胡說的，睡吧。”
屋子裏安靜了下來，靜到我都能聽得見自己的呼吸聲。
這一呼一吸並不如往日般平緩，反而是急促的，像是在不甘地奔跑，又怕叫人發現引來追捕，所以壓抑著，又蓄勢待發著。
我想抬手撫摸心口，感受一下心跳聲，隻是右手酸軟無力，左手掌心的紅腫太過於明顯。
最終我什麼也沒做，隻幽幽地歎息一聲。
“姑娘，你這是怎麼了？”
原來露種也沒睡著，我雖然覺得和露種說不明白這些，但又實在沒人給我傾訴，便也懶得管她能不能聽懂，直接問道：“子女眾多的人家最要緊的是一碗水端平，你說這話對是不對？”
“自然是對的。”露種肯定的回答沒有一絲遲疑，不過她很快又繼續道，“不過能做到的是少之又少，手指頭都有長短，更別提對孩子們了。”
她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屬實讓我十分詫異，這些年來我真是小瞧了她。
“奴婢的娘親就是能一碗水端平的，她對奴婢和哥哥是一樣的好，可奴婢的父親不是，他疼愛哥哥，便把我賣去了牙行。”
“幸而能在盛家伺候姑娘，吃飽穿暖，還可以讀姑娘的書。”
“是啊，一碗水端平也得是一家子都端平，祖母、大娘子和父親一道端平，總不能隻叫一個人端平，其餘人依舊是各偏各的吧。”
我總算是想明白了為何當年孔嬤嬤已經把話說的那樣明白，甚至當麵指責父親偏心，父親轉過頭依舊是偏疼我們林棲閣。
原是他知道，祖母和大娘子就沒法一碗水端平，他若是端平了，那原本的平衡才是真的被打破了。
“主君最是疼姑娘了。”
露種的聲音已經帶著困意，輕飄飄的像是下一刻就要消散。
我上一世本該明白的道理，現在才恍然大悟，正是所有人都有私心，所以一碗水端平隻能是一種平衡，老太太、父親和大娘子各托一邊，家裏的姐妹們各自才能喝到一口水。
孔嬤嬤是祖母的好友，她說的話很大一部分代表著祖母的意思，所以是祖母不滿父親偏心林棲閣，忽視了她的寶貝明蘭。
總不會是覺得父親隻重視哥哥的學業，並不關心我們幾個姑娘家的學業教養吧。
上輩子我自顧不暇，連吃穿用度都艱難著，根本沒有空閑來思考這些，而今想來，這一家子的骨肉哪個不是為了自己，何苦拿著大道理來欺負人呢？
這次我在老太太身邊勤謹侍奉了這麼多年，也算盡心，老太太更偏心明蘭我也能理解，可沒想到親疏有別，那個疏永遠都是我，不為別的，就為我阿娘是寵妾，是她最厭惡的寵妾。
我對老太太的敬重一下子就消失殆盡了，可笑的是這樣的偏頗之言我信了前世今生，而今才看得清明。
所以我盡可心安理得地享受著父親的偏疼，就像明蘭得老太太寵愛多年也未曾心內不安，我又哪裏愧對了這些姐妹？
想通了這些，我的心裏也輕鬆了許多，像是一口濁氣終於吐了出去，五髒六腑都舒暢了。
床頂上的福袋還在輕微地晃動著，打了一個哈欠我閉上了眼睛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