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安見禮之後，我和三哥哥被小娘拉著坐在了她的兩側。
今日桌上的飯食格外清淡，竟連點葷腥都不沾。
小娘雖是妾室，卻是在父親麵前極得臉的，這樣的飯食即使是前世父親不搭理她的那段時日裏也是不曾有的。
“小娘，你怎麼就隻吃這些？”三哥哥向來沒多少心眼，有什麼便就直說了。
小娘明顯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露出了淺笑來，“你們正在長身體，可不能不食葷腥。我這是為這衛小娘和她腹中孩兒祈福呢，總歸是在我管理的時候沒了的，不好叫大娘子抓著為難你們父親。”
我原以為是大娘子或是老太太出手為難，沒想到是阿娘自己想到的法子，這樣父親隻會覺得所有人都在逼迫他，都想著把他心愛之人逼入絕境。
看到三哥哥越發堅毅的眼神，我竟沒想到，阿娘這樣的誤打誤撞興許是一箭雙雕。
雖是沒什麼葷腥，但這菜裏的油水並不見少，味道也是不錯的，偶爾吃上幾次也是清新爽口，就是看上去可憐罷了。
吃完飯阿娘拉著三哥哥聊了兩句學業生活上的事就放他回去了，隻拉著我要多說兩句。
我也知曉，我身上其實寄托著阿娘對那個沒有被抄家流放的自己的期許，所以她對我的好甚至超過了三哥哥，她才會那樣殫精竭慮地讓我嫁個高門。
在她的眼裏，臉麵名聲有什麼要緊，命都要保不住的人哪還有心思想這些，她的尊嚴也在被抄家的那一刻悉數被抄走了。
所以縱使上一世過成那樣，我也沒有恨她，沒想明白前我隻怨她貪心不足，想明白後就隻剩下心疼了。
若不是這樣吃人的世道，她隻需要督促我好好學習考取功名便是了，哪要細細思量為我謀一樁好婚事。
若是公平些，興許憑借她的眼界野心，靠著自己也能過上富足的日子，哪裏又需要把一世榮華都係在一個男人身上，既怕他去寵愛別人，又怕失寵了就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了深宅大院裏。
“想什麼呢墨兒？”阿娘的手在我的眼前揮了揮，“你別擔心，不是你父親生氣疑心罰的阿娘，不過是我呀在你父親麵前扮個可憐罷了。”
“莫怕，一切有阿娘呢。”
我又被攬入阿娘溫暖的懷裏，這樣的溫柔慈愛真是叫人迷醉，我定是要好好守護阿娘的。
在阿娘懷裏膩歪了一小會，我才坐直身子道：“阿娘，今天上午我去了三哥哥院裏，見他的院裏都是些紈絝子弟的玩意兒，身邊伺候的丫鬟也是一個比一個俊俏。”
“先前他拿大姐姐聘雁做賭，可不就是身邊人沒規勸好的緣故嗎？”
阿娘溫柔的笑臉聽完我的話立時就冷了下來，她眼神危險地眯起，給了個眼神，一旁伺候的雪娘馬上就躬身出去打聽了。
“你爹爹是我們娘仨現在的指望，你哥哥可是咱們娘倆日後的指望，可不能叫一群小妖精們給禍害了。”
“阿娘也別太衝動了，前院是爹爹的地方，雖是被奸人算計了，也不能叫爹爹不高興。”
“反正沒兩日也就要出發去汴京了，到了汴京阿娘再去求爹爹給三哥哥換幾個小廝女使便是了。哥哥是盛家的兒郎，爹爹定然重視。”
聽了我的話，阿娘才舒展了眉頭，點了點我的鼻子道：“墨兒真是長大了，你能有這樣的盤算，阿娘我也能放心些。”
第二日是衛小娘發喪的日子，明蘭這一次倒是清醒著，隻是怎麼掙紮都起不來，還是沒能送她阿娘最後一程。
“真是可憐呐，連最後一麵都沒見到。”我低低歎了一聲，把手中點燃的三根香插進香爐。
“老太太一早就把六姑娘接去自己院裏了，她有什麼可憐的？”露種有些不高興，她聽小娘念久了，也是知道去老太太屋裏能得多少好處的。
“沒得阿娘在身邊，縱使是享盡富貴榮華，也是沒什麼意思的。”我對著三清真人的畫像拜了三拜，感謝天地神明庇佑，讓我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日後不許再胡說了。”起身後我敲打了一句露種，現下這樣好的局勢，可別被這小丫頭三兩句話給毀了。
“是，姑娘。”
這些丫頭們生來就是為奴為婢的，生死榮辱也都是依靠著主子才能得到，自然是一心要為我考慮。
想來也是可憐的，上一世她們甚至都沒等到我出嫁就被打死了，終是我對不住她們。
看著露種耷拉下的眉眼，我軟了語氣，“好了，家裏大大小小的主子哪個是好相與的，若是傳到了老太太耳朵裏，指不定有什麼責罰呢。”
露種的臉上滿是害怕，聲音都有些哆嗦，“是，奴婢再也不敢了。”
也是和我一般大的小姑娘，處處也是為我著想著的，這樣的人除了阿娘，也沒人全心全意為我了。
“東西收拾的如何了？還有兩日就要出發了，可別臨時忙亂，少帶了些什麼。”
“姑娘放心，除了這幾日要用著的，其餘的都收到箱籠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