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經營,不僅是賺錢,更是為了救國(1 / 3)

吳蘊初不在歧路上徘徊,而是本著他自己所確立的救國自強的目標義無反顧,勇往直前。盡管荊棘載途,每每路斷,但還是堅定地往前走,走出前人未走過的路。

1911年,年僅20歲的吳蘊初經過6年的艱苦學習,從兵工學堂畢業,畢業後來到當時中國的第一大鐵廠——漢陽鐵廠。

吳蘊初到漢陽鐵廠是做化驗師的,薪水也頗可觀,雖說遠離嘉定老家,以數日船程方到漢口,衣食是不用愁的。隻是,不愁衣食,哪怕是錦衣玉食也並非他的目的。他要的是一個救國圖強的途徑與手段。在漢陽鐵廠可以不愁一家生計,甚至做個幾年還可望生計更好,可他要的是“兼濟天下”,漢陽鐵廠的化驗師就不適於他了。因為推薦他的杜博,隻是個教師,在德商眼裏不算什麼人物,因而對吳蘊初很不重視,隻讓其做些單項的、次要的化驗。清閑算什麼?主要是期望在學術與實際上有所深造,那是寧願受大累的。既與自己的目標相違,吳蘊初便果決地離開了這裏,去另謀新路。不料,卻撞了個釘子。

到了1915年的冬天,天津有幾個人想集股辦個硝堿公司,通過人約了吳蘊初去一同籌辦。吳蘊初覺得硝堿當時在國內還沒個像樣的廠家,辦好了是為國家民族增添一分實業,他也大有用武之地,就欣然答應下來,並知會了漢口鐵廠,整裝北上了。豈知滿懷熱情、千裏迢迢地趕到天津,卻兜頭被潑了一盆冷水:股東們不幹了。於是他就被困在了天津衛。客居外地,舉目無親,又沒了工作,自也沒了收入,實是度日艱難。可他仍不死心,仍想在天津找找出路看。天津的冬天不似上海,是較冷的,而他所住的房子裏連個火爐也沒有,實在是苦不堪言。直到1916年春,接到漢陽的來信,他才重又南返。

為了提高生產效率,漢陽鐵廠決定試製在國際上已采用於築爐的效能很好的矽磚與錳磚。而所有的有關技術人員施展出了周身解數也試製不成,花費不少,毫無結果,怎麼向廠方交代?正自進退維穀,突聞吳蘊初已返回武漢,便如獲救星。吳蘊初雖說當時隻有25歲,可他是上海兵工學堂化學專業的高才生,在漢陽鐵廠的一年多化驗中也甚為稱職,料必有些把握。即使不成功,那也可以從旁證明一下,試製不出來,並非完全是他們無能。於是,就把這項試製的擔子推給了吳蘊初。

吳蘊初是有備而來的,矽磚與錳磚他雖未製過,也沒讀過有關的技術資料,可憑他的化學知識與分析,覺得這個難題雖大,他還是比別人有些把握的。何況國內矽磚與錳磚基本上還是空白,一旦攻下了這個難關,不僅於漢口鐵廠,對全國的冶煉企業都有好處。他早已立誌就是要找難題攻,就是要為前人之所未為,否則,如果亦步亦趨地跟著別人走,又怎談得上救國於自強呢?列強之所以強,主要強在他們科學進步、技術先進上,他們使用的許多東西都較中國是先進得多的,中國必須先加足了勁,把他們有的都也有起來,就是說攆上去,然後再設法超過去。不然,何以言強?而要有所無有,列強是不會給你的,就隻有自己去努力創造。如今矽磚與錳磚的試製正屬於他要尋找的類型。莫說還大有油水,就算對他的好處沒有一般人希冀的那麼大,他也要幹!莫說還有些把握,就是再多費些力氣,多花些心血,他也要試製成功!何況一旦成功,他的本領與身價自也會得到明顯的提高,也就更便於實現他的願望。因此,他的決心甚大,自然也就信心十足,他不相信外國能做的,他不能做,而且也並非特別艱深的課題。他覺得他一定能也一定會辦成。但他在接受下來的時候,仍是留有餘地說:

“這許多同仁都攻不下的課題,我也很難說會攻得下來,盡全力而為吧!”

吳蘊初是吃得苦的,隻要他下了決心的事,他就不遺餘力地去做。任務一接到手,他就到處奔走,收集查找材料。凡有關的技術條件與數據,哪怕是細微到一句話,甚至隻有些間接關係,他都認真地、一字不遺地抄錄下來,再帶回來彙總、綜合、分析,幾乎是夜以繼日,每每廢寢忘食。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研究出了完善的方案,經他親手試製了幾次,很快便成功了。這是中國人製造矽磚與錳磚的首例;也為中國企業使用矽磚、錳磚做了良好的開端與重大的貢獻;也是吳蘊初在步入第二十五個生命年頭的化學事業上取得的首次成功。首戰告捷,是無限喜悅的,自然也引起了社會的重視。在矽磚、錳磚的推廣使用中他的名字不脛而走,重於一時,他因此出任了磚廠的廠長,更被當時我國最早、最大的兵工廠——漢陽兵工廠看中,知他是個化學上難得的人才,聘他為該廠的製藥課課長,並授予少校軍銜。一時聲名鵲起,地位與薪水俱高了起來。仍不斷地有人打與他合夥或主表他入夥的主意。對一些他認為與他生命目標有距離的事,他都一律拒絕了。惟有對漢口燮昌火柴廠(當時火柴業的“燮昌”不止一家,不但廣東有個“燮昌”,而且蘇州也有一個是火柴大王劉鴻生的嶽父葉世恭開辦的“燮昌”)老板宋偉臣的邀請一口答應。原因是宋偉臣提出要與他合辦一個硝堿公司,由宋偉臣出資,他出技術並任總工程師兼廠長,利用兵工廠的廢液生產氯酸鉀。當時中國火柴業的原料多購自外國。莫看它是小小的一根,很小的一個頭兒,可這個小頭就需要幾種原料:硫磺、洋蠟、赤磷、白磷、氯酸鉀。氯酸鉀多是購自德國,遠渡重洋相去萬裏要一大筆運費不說,出關、入關的關稅也掌握在外國人手裏,不知要花多少冤枉錢,受多少冤枉氣!正是了解了這些情況,正是去天津辦硝堿廠沒有辦成,吳蘊初才在宋偉臣提出合作時一口答應了下來,於是,隻有二十五六歲的吳蘊初便一身兼起了三職,開始在他希望的道路上跨越有力的步伐了。可是,中國人的命運,當時並不操在中國人的手裏,吳蘊初剛露頭角時,列強還陷在一次大戰中,一是無暇東顧,二是將原來設在中國境內的一些企業也多數放鬆,甚至撤回了,中國的民族工商業才得以喘了口氣,乘機大發展了起來。可是,一次世界大戰總不過4年,到吳蘊初決定與宋偉臣合辦熾昌硝堿廠時,大戰已告尾聲,待吳蘊初將生產氯酸鉀的整套技術工藝研究成功,交給熾昌硝堿公司,付諸生產時,一戰早已結束,戰亂早已平息。連戰敗國德國也醫治了創傷。列強的大批貨物又氣勢洶洶地向中國這個巨大的他們認為有利可圖的市場卷土重來。憑借著他們攫取的在華特權,實是進行瘋狂的商業掠奪!而當時的中國政局,又處於軍閥割據與混戰的四分五裂之中,各路軍閥都隻顧自身的地盤與勢力,為保住槍杆子,為與其他勢力爭奪,還顧什麼國家民族的利益?甚至拿國家民族的利益作為討好列強的手段,各尋靠山,爭相媚外,反而較滿清時尤有過之。有了這麼多握有重兵的狽,才引起實力雄厚的狼,狼狽為奸,還哪兒有民族企業的好兒?洋老子的東西,不好也好,洋老子的需要,不行也行;至於國貨,好也不好,國人的要求,行也不行!何況洋人霸占中國市場已慣,絕容不得你中國人自搞化工產品,漢口居然有了個生產氯酸鉀的熾昌硝堿廠,這還了得?洋商們便將他們生產的氯酸鉀大批運入,甚至與熾昌的平價競銷。

他們生產曆史久,工藝又先進,再加上中國有人用槍杆子為他們開路。一個小小的剛剛起步尚未走穩的熾昌,如何承受得了?就是認賠去與其周旋,把漢口燮昌火柴廠全部資金都動用起來,又能拚得多久?何況,宋偉臣也是決不肯這麼做的。因此,運行不久的熾昌就隻好被迫轉產,改做火柴的另一種原料——牛皮膠了。可你仍是火柴的化工原料,你中國有了,豈不是不再用他外國的了?那也不行,於是又湧進了大批牛皮膠用來湮泯熾昌的新產品。可想擠垮牛皮膠,並不像擠垮氯酸鉀那麼容易。這回吳蘊初來了勁,技術上更求精,工藝上更完善,是可以在價格上與洋商打個持久戰,並獲勝的。可是宋偉臣一方麵是被氯酸鉀的被迫轉產嚇破了膽,另一方麵他的火柴廠也越來越不景氣,資金告急,他是再也不肯也不能拿出更多的錢來。吳蘊初見宋偉臣已無能為力,而他又不死心,此刻又風聞上海的劉鴻生1920年已在蘇州辦起了鴻昌火柴廠,很是興旺,不久又置下了其嶽父葉世恭的蘇州燮昌火柴廠,更加興隆,已得了“火柴大王”的稱號,便親自到上海找到了施耕尹。施氏原為上海兵工廠槍廠廠長,吳蘊初兼任漢口兵工廠的製藥課課長時,兩廠有來往,往來中兩人有了交情,此刻便拖施耕尹出麵與劉鴻生商討合辦事宜。劉鴻生也是個愛國的企業家,此刻已經有了幾大企業,火柴廠是他企業的三大支柱之一,也一心要將外國火柴連同原料一道驅出中國市場,因此滿口答應。於是,便由劉鴻生出資在劉鴻生購得的上海日暉港附近的一塊地皮上又辦起了牛皮膠廠,廠名仍叫熾昌,不過加了個“新”字。新熾昌牛皮膠廠的廠長也仍是吳蘊初。經過一段生產後,市場仍不景氣,瑞典、日本火柴又大量湧入,劉鴻生的火柴廠也遭到了衝擊,眼看著牛皮膠也難得持久,吳蘊初又打起了用電解食鹽的方法生產鹽酸燒堿的主意。可劉鴻生也沒了興趣,吳蘊初枉有技術能力,卻毫無經濟力量,又無相應的社會地位,隻好望“鹽”興歎!

到了1921年,新熾昌牛皮膠廠又麵臨著山窮水盡的境地,江浙的幾家大火柴廠已是自顧不暇,無力購買大批的牛皮膠,劉鴻生又開辦了他的第二大支柱企業——水泥廠,為此出國考察去了,對牛皮膠廠也不再過問,實際已無暇過問,吳蘊初更是無力支撐了。但他並沒有失望,也沒有頹廢,他仍懷著極大的信心,堅持著他初下的決心,極力從生活中去尋求、探索那通往目標的路。他在嚴重的挫折中保持著最清醒的頭腦,冷靜地觀察著、思索著。他從“熾昌”的氯酸鉀與牛皮膠的悲慘命運聯係到這一命運的成因:外貨的湧入與優勢。隻有在質量與成本方麵造出較外貨都更為優良的產品,方能在市場上立住腳,也才能將外貨抵製出去。外貨雖然數目龐大,可終究是有數的,隻要人人屬意於此,今日一種,明日一種,不愁沒有將其全部驅出中國市場的一天,至少它不至於如此壟斷,如此霸道,可在貿易上取得起碼的平等。群敵林立,擇其弱,在眾多的外貨中哪種最弱呢?眾難當前,從其易,那麼在眾多的外貨中,哪一種又最易掌握的呢?諸利群列,擇其大,那麼在眾多的外貨中,哪一種又是最易獲利又可長久獲利的呢?以這幾個選擇標準,他很快就選中了日本的“味之素”。

“味之素”是日本原包裝產品,中國人稱它為“味之素”,它之所以被吳蘊初優先選中,就是因為它符合了上麵所述的三個選擇標準。不用說很早,就是六十歲以上的人,都會記得,日偽時期鐵路沿線,大街小巷,幾乎是凡為人流較大或簇居集散處都彩繪著甚為醒目的“仁丹”與“味之素”的廣告。這種無所不在幾乎滲透到每個角落的產品宣傳,說明廠家能力強,而且生產廠家多,生產量也大,可也因此而有個弱點:一旦遭到較它物美價廉的同類產品的抵製,必如急流被阻當即積壓成山,不是另尋出路,就得停產。日倭的可惡,在吳蘊初的腦海裏印象最深,從明代以來的強盜式的掠奪愈來愈凶,特別是幼時那聽了多次,次次為之切齒的“甲午戰爭”、《馬關條約》,他終身難忘,時時想像著他如何能像戚繼光、俞大猷那樣縱馬搖槍,麾動鐵騎去痛快淋漓地驅倭出境。如今他已經抓到了一個機會,他可以憑借自己的本事,和那些不握倭刀而是一手握槍、一手握著“味刃素”的日倭較量較量了。其次,“味之素”體小單一,便於研究,吳蘊初也有可能去研究。因為以他當時的經濟能力來說,是承受不起複雜龐大的實驗活動的。最後,像“味之素”這樣的產品是最易得利的,因為它是人們一日三餐中很理想的調料。有錢人的山珍海味需要它,吃不起山珍海味的廣大貧苦百姓也需要它,一碗素湯,一碟兒青菜,隻需放上那麼幾粒,就似魔幻般產生了奇效,鮮美的味道既可是一種較山珍海味廉價得多的享受,又可增進食欲。幾乎家家可買,餐餐可用,銷量自會極大,見利自也會極快。

可是光想是不行的,總得做出來,首先是知道它是什麼做的才行。

要認識它,就得分析它。吳蘊初主意一定就跑到商店花了4個銀角子買回了一小瓶“味之素”。莫看東西小,可因為它些小之量就可生巨大的神奇作用,因此也難免蒙上一層神秘的麵紗,使世人難見其“廬山真麵目”。日本又甚秘其方,可以想像,當初日本人研製它的時候,不知投入了多少資本,動用了多少人力,購置了多少設備,設置了多少的實驗室,可如今的吳蘊初年齡隻有30歲,全部依據隻有那用4個銀角子換來的一小瓶,全部資金也隻有幾十個那一小瓶的價值,整個“實驗室”,也不過是他夫妻在上海租用的一間半臥室,家庭手工實驗,能行嗎?行!吳蘊初行!

吳蘊初是有信心的,然而吳蘊初也是很謹慎的。因為他深知,日本人自秘其方,至今尚無同產競爭者,正說明了研究製造它的難度是很大的。因此,吳蘊初將那一小瓶拿到手中,就覺得沉甸甸的。要認識它,就必須首先做化學分析,分析的結果,吳蘊初發現,它的主要成分就是穀氨酸鈉,當時化學上的中譯名稱為“哥羅登酸鈉”。既然成分並不複雜,隻是一種,而且對哥羅登酸鈉吳蘊初並不陌生,他是讀過有關資料的。最早從植物蛋白中提取這種物質的是德國人,日本人自是受了德國人的啟發。日本人能從德國人的啟發中獲得這種產品技術,中國人為什麼不能在日本人的啟發下獲得這種技術呢?隻要能提煉出哥羅登酸鈉,就解決並獲得了與“味之素”相類的產品。放在吳蘊初眼前的那一小瓶“味之素”已幻化成彩色的哥羅登酸鈉的分子式與結構式,要將眼中的分子式與結構式再凝成如眼前這瓶“味之素”般的白色結晶小顆粒,那就得著手實驗了。

環境和條件差,吳蘊初又做著“新熾昌”的廠長,時間也很緊,多半靠“業餘時間”研究。條件差,化學反應就不會進行得很完美,速度也必緩慢,因此往往需要幾個晝夜的連續地觀察與記錄,一個隻靠“業餘時間”的人是無法堅持的。於是這個具體的、日常性的試驗活動就隻好由助手代替了。請助手,吳蘊初沒那個條件,也因為要保密而沒那種可能,就隻得依靠他的夫人戴懿了。戴懿的文化水平並不高,甚至是很低,連初小還沒有讀完,根本不知道化學為何物。但是,她慧心獨具又極忠於丈夫的事業,硬是全心全意地在丈夫的指引下堅持著工作。每日裏認真地觀察著各種細微的反應,一點一點地記在一個專用的小本子裏,經常是夜以繼日地擺弄著那些瓶瓶罐罐與酒精燈,比擺弄鍋碗瓢勺的次數還不知多出多少倍;而且不僅要付出如此大的精力與勞務,還須不時地向人賠小心,因為那試製中不時逸出的硫化氫臭氣與鹽酸的酸味彌漫著整個亭子間,再溢入鄰家,鄰家自然會很不滿於這種汙染。吳夫人每當此時,隻好事先往鄰家去致歉,以求得諒解。

當然,哥羅登酸鈉是不那麼容易提取的,否則日商不至於那麼自秘其方,也不至於壟斷了國際市場,何況吳蘊初又幾乎除哥羅登酸鈉是什麼之外,其他的有關提煉數據與材料根本是空白,而試驗的條件又如此之低,幾乎等於一切從頭開始的科學發明,不會很快地獲得成功,倘不是抵製日貨,為國爭光,為民族爭氣,救國圖強的高尚的目標與巨大的動力支持與鼓舞著他,倘換了別人,不是望而卻步,就是半途而廢。可他頑強地堅持,夫妻同心,經過近一年的緊張而繁細的工作,終於掌握了哥羅登酸鈉的製作方法,是將從麵粉中經過過濾提取的麵筋,放入容器再加入相應定量的鹽酸,加熱數十個小時使麵筋呈液態之後,再行一次真空過濾,將其酸度減至一定程度,再靜待其恢複固體形態後加入氫氧化鈉與水,中和了餘酸,再行過濾以消除麵粉的原色素。將再度成液狀的原料放入酒精中沉澱後,以離心機的波動促使酒精全部揮發,所得沉澱物,就完全與日商所售的嚴加技術保密,一直壟斷市場的“味之素”完全是相同的了。夫妻倆幾百個日日夜夜的辛辛苦苦結晶出了幾十克顆粒細微、白光耀眼的晶體。雖隻幾十克,可這標誌著日後的無數克;標誌著自此中國人憑自己的努力可以獲得優質的化學調味品。“國產”,這就是成功,這就是驕傲!“國產”就足以將那泛濫而入的“外貨”抵出國門,因而將那些因外貨泛濫而入兌出的白花花銀子流轉向國內!至少這些自家的白銀可以作為他創辦基礎化學工業的資金,為國家而不是為別人所用。

試驗是成功了,可是將實驗成果轉化為生產力尚需一大段過程與不少的條件:資金呢?廠房呢?設備呢?這些能力可以說吳蘊初是根本不具備的。他隻有再度尋求。

好在大氣候對他頗為有利:香港海員大罷工,安源煤礦大罷工,促使國人更加覺醒,盡管軍閥仍在混戰,民族意識還是不斷地在國人中加強。實業救國,抵製外貨,將民族利益放在首位的意識,在民族資產階級中趨向了成熟,許多有識有誌者已作出了積極的貢獻,上海尤其如此。這就給吳蘊初提供了一個好條件,易於找到合夥人。可是他寧缺勿濫,絕不大事張揚,他要冷靜地訪察,挑選個既識貨又熱衷於實業救國的人來合夥。於是他手握專利,明察暗訪,欲以梧桐樹,招得鳳凰來,獲得充分的主動權。

茶坊酒肆魚龍混雜,也自是藏龍臥虎及各種消息彙集與迅速傳遞之所,於是,從不輕易涉足的吳蘊初也踱入其間。冷靜地用他那獨特的眼光觀察著,搜尋著,終於給他找到了良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