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劉堅終於醒了,但手腳還是僵硬的。魚羊仍然堅持每天幫他按摩。醫生說,要不是魚羊的悉心照料,劉堅絕對不可能康複得這麼快。
清醒過來的劉堅握著魚羊的手淚流滿麵,說將來一定好好報答你。魚羊把他的手拿開,說你好好養病,別說這些鹹淡。
劉堅醒後,神飛不再與他打照麵,但仍然晚上12點在醫院門口來接魚羊。魚羊不讓他接,神飛比劃著說:就當我找個每天見你一次的機會吧,說不定某一天我忽然不見了,你就見不到我了。魚羊無語。
自從劉堅病後,魚羊很少到神飛家,也很少給思思做手法和上課了。她忽生出幾分內疚來,打著手語問:思思還好吧。神飛點點頭,思思還好,期中考試,語文、數學均考了95分,老師表揚她。她說她想魚姐姐。魚羊說,我也想她。明天我會到你家去看思思和媽媽。神飛高興得手舞足蹈。
喬花帶來了好消息,她認識的香港富商遺孀黎太聽說她回青州後,要來看她,還說要為青州的殘疾人做點善事,問有什麼需要幫助的。
曹一木一直主張殘疾人事業不能單靠政府做,還需要依靠社會各方麵的力量,特別是民間的力量。和諧社會呼喚更多的慈善人士。他握著喬花的手說:黎太想做善事真是太好了。香港有個敖先生,是個退休的公務員,收入不高,卻有一副熱心腸,他每年春節前都要聯絡一批退休的老同事來青州慰問貧困殘疾人。他有個要求,就是一定要見到這些貧困殘疾人,現場給他們派發米啊油的,碰到特別困難的,他還當場給他們紅包,小則百元多則千元。而敖先生本人卻十分儉樸。有一次,他住在殘聯招待所,走時忘收了一件晾曬的襯衣。第二天,他特地從香港打電話來,說把這件襯衣送給需要的殘疾人。我看那件襯衣是街邊買的大路貨,已穿了兩三年了,特別地感動。
喬花說:我在珠三角也認識一些從香港來的義工,她們是香港的富太太,但做起善事來特別虔誠賣力。黎太已在大陸各地捐獻了好幾所希望小學,錢倒不是問題,關鍵是要有意義。
曹一木想了想:有錢就好辦,可以資助白內障患者做複明手術,可以資助殘疾學生讀書,還可以幫助貧困殘疾人建房子等等。
喬花搖搖頭:我覺得這些都不大特別,而且有些事殘聯已在做了,沒必要重複。
李明強道:我倒有個主意。黎太如果有心,建一個殘疾人文體活動中心。裏麵有康樂室、圖書室、健身房和網吧等,讓大家有個活動交流的平台。中心可交由我們幾個專門協會派人管理。
喬花說:這不失為一個好主意。我看再建個特殊教育幼兒園,讓殘疾兒童有個專門接受學前教育的地方。喬花想起兒子岩鹽讀書之事,心裏不禁湧出幾分酸楚。
曹一木笑著說:這可是大項目,可不是想搞就能搞的。
喬花拉拉曹一木的衣袖:曹哥,你先寫出個方案來,我再跟黎太細說。
曹一木說:這好辦。
李明強道:我說建活動中心,也不是非要搞個大項目。我想好了,黎太不搞,我就自己來,土法上馬。我把我按摩中心四樓會議室騰出來,隔成幾小間,擺兩張乒乓球台,放4台可上網的電腦,再擱一個書架置些書,就可開張了。以後有錢再做大。
曹一木說:書我包了,我聯係新華書店和作家們捐些書,應該沒問題。對於有錢人來說,最不差的是錢;對於文人來說,最不缺的就是書。
喬花笑說:古人說得好,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曹哥現在顏如玉有了,就差黃金屋了。
一旁的華蕾知道這是在說她,打趣道:喬花姐,明強哥可為你準備好了黃金屋,單等你進去,他好金屋藏嬌了。明強哥,你說是嗎?
李明強樂得大笑。喬花臉一紅,用拳敲了華蕾一捶:死妮子,就會欺負你瞎姐姐。
哪個欺負我喬花姐?魚羊高叫著推門進來,一看滿屋子的人,一吐小舌頭:你們都在啊。
華蕾迎上前:看你滿臉喜氣的樣子,有什麼好事?
魚羊喜不自禁:劉堅可以下床走路了。
喬花上來拉住魚羊的手:丫頭,他們都說你瘦了,讓我看看。說著,她就伸手來摸魚羊光滑的臉蛋。
魚羊拉著喬花的手讓她摸:我正愁減肥呐,這下真的成功了。
華蕾低聲問:聽說劉堅的女朋友回來啦,是嗎?
魚羊答道:是的,昨天跑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劉堅要趕她走,她還不肯。
喬花接過話頭:都說患難見真情。這樣的女人有什麼用?趕不走打呀也要打走。魚羊,我告訴你,你一定不能讓那個女人回來。
魚羊一聳眉說:這關我什麼事?這是他倆的事。
喬花摸了摸她的額頭,疑惑道:你不是發燒了吧?你對那男人這麼好,難道不是想回到他的身邊?
魚羊把喬花的手把在自己的手心裏:喬花姐,你誤會了。我照顧劉堅,是他生病需要我。我從未有過回到他身邊的意思。現在,他活過來了,我也不欠他的了。我覺得從未有過的輕鬆。沒錯,劉堅希望我回到他身邊,包括他的戰友和首長都來做我的工作。我很難拒絕。我便想了一個很殘酷的理由,你們猜猜看是什麼?
除了曹一木,在場的各位都說了一個理由,魚羊都微笑著一一搖頭。
魚羊看了曹一木一眼,將他的軍:哥,你也說一個吧。
曹一木心一驚,她總不至於把我搬出來做擋箭牌吧。他故意說了一個很哲理的理由:人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愛河。
魚羊還是搖頭。
喬花一拍魚羊的手背:死妮子,你快說,急死人了!
魚羊說:是你們要我說的,說出來你們千萬不能罵我。我說我發過誓,我決不嫁給一個殘疾人。
此話一出,大家都呆住了,久久不語。
魚羊見狀,收了笑容:我就知道為這樣說會傷你們的自尊心。我當初實在想不出什麼好的話,完全是針對劉堅的。因為醫生說,劉堅命可以保住,但由於腦部受傷,破壞了動作神經係統,從此以後要以拐杖為生。我當時說出這句理由後,劉堅也驚呆了,老半天說了一句話:報應,這是報應。魚羊說到這裏,忽然泣不成聲。
接下來的那半個月裏,曹一木每天都接到劉堅充滿愧疚和哀求的電話,請曹一木做魚羊的工作,讓她回到自己身邊。隻要魚羊肯回來,他什麼都答應。部隊首長已答應在部隊醫院安排魚羊一份工作。
魚羊心靜如水,她告訴曹一木:哥,我已換了電話卡,也把劉堅從心中刪除,你就別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了。你知道,每個人都有一個初戀情結,那是最純的愛情,一輩子不能忘的。我不想回到劉堅身邊,就是不想破壞那份純淨與美麗。你告訴劉堅,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等我們老了什麼都沒有的時候,還可以留下一份回憶。
曹一木不再勸說,從魚羊自信的眼裏讀出了堅強。
其實,曹一木心裏也不想讓魚羊回到劉堅身邊,魚羊真的走了,神飛咋辦?
同樣是這段日子,在雲南集訓的神飛也坐臥不安,不斷發短信來詢問魚羊的態度,當聽說魚羊拒絕了劉堅,他打心裏快活;但聽說魚羊是以劉堅是殘疾人為由來拒絕的,他又深陷矛盾中。神飛不解,魚羊自己是殘疾人,為什麼會拒絕殘疾人呢?曹一木回答說,魚羊不是這個意思。她現在隻是自設一個套,自己深陷其中。她遲早會覺悟的。
曹一木勸神飛在去雲南參加集訓前把自己的心思告訴魚羊。神飛說他不敢,萬一魚羊拒絕,他們就連朋友沒得做了。與其這樣,還不如讓他帶個夢想出征。最起碼還有個動力。曹一木想想也對,也便沒有直接找魚羊說出神飛的心事。
四十一
楊浦又神秘兮兮地摸到曹一木的書房,壓低聲音問:你知道嗎?青州發生地震了。
曹一木一臉愕然:地震?什麼時候發生地震?自從汶川地震後,大家可是談震色變啊。
楊浦怪異地笑了:不是真的地震,是政治地震!
上個月,市裏一個副市長調到省裏做官,聽說這是明升暗降,調走後好查他的問題。中國的官員都經不得查,不查沒問題,一查就查出大問題。果真,鐵幕一點點被揭開,說這個官貪汙受賄好幾千萬有多少黃金首飾貴重物品,並有多少幢房子和別墅。最後,人們最感興趣的桃色新聞脫穎而出,這個鳥官竟然養了八個情婦,其中他最寵愛的一個聽說隻有20歲,是個江西妹。
曹一木聽到這個消息心裏“錚”地一響,那女孩可是月兒?他連忙請楊浦打聽更多的消息。但不用等楊浦來報告,各種消息第二天就傳遍青州的大街小巷。
隨著月兒姑丈的被捕和他家的被抄,一切真相水落石出。
原來,就在月兒被其姑媽拉走的那天晚上,姑丈、姑媽半哄半騙地把月兒推上一輛小車,小車把她帶到全市最高級的酒樓,在一個豪華的包房裏,鋪滿了七彩的鮮花,一個七層高的蛋糕跳動著小精靈般的蠟燭。月兒推門進去,又驚又喜。那晚,興奮中的月兒喝了不少紅酒,醒來,已是第二天的上午,在一個陌生的房間,旁邊睡著打著濃鼾的鳥官,像一頭剃光毛的肥豬……
月兒被包養在廣州郊外的一幢別墅裏,不久生了個女兒,取名叫淚兒。大官自然把月兒冷落,因為他需要的是一個會生男孩的女人,好傳宗接代。
阿藍聽說有月兒的消息,激動萬分,打算到廣州找月兒,期待著能見月兒一麵。可楊浦說,月兒早帶著女兒離開廣州,不見了蹤影。
阿藍固執地說:無論如何,我都要把月兒找到。你們不知道,她現在多需要我?
曹一木勸道:阿藍,這麼大的中國,你到哪裏去找?
我準備賣掉“嘉陵仔”湊足路費,到月兒的家鄉去把月兒找回來。大官倒後,她孤苦伶仃的,一定是回家了。
你能否緩兩天,一來我請楊浦在幫你打聽月兒的下落,二來嘛,這幾天華蕾回家打結婚證明去了,明天回來。我想後天請大家吃頓飯。
阿藍一聽,換了笑臉:曹哥,恭喜你,為什麼不擺婚酒?我還準備了一份喜禮呢。
喜禮就免了。我和華蕾的雙方父母都不在青州,加上我在青州認識的朋友多,因此,我倆決定不擺婚宴,就是怕麻煩。至於殘哥兒們吧,我也隻想請你們幾位,私下慶祝慶祝。你可先替我保密啊。
阿藍一拍巴掌:好的。我們就等著這一天啦。
聊了一會天,曹一木又問起牛腩和劉小蘭最近怎麼樣?阿藍嘴一撇:牛腩那個活寶,真的大變樣了。他本來打算到菜市場擺個肉檔賣肉的。可是幹了幾天,嫌每天起床太早,自己起不來,又不幹了。劉小蘭與他翻了臉,半個月沒理他。牛腩來求我,問我怎麼辦?我對他說,怎麼辦?你應該洗心革麵,拿出個行動來。我給你出個主意,你既然不喜歡賣肉,還不如開個修單車檔,你好歹以前當個司機,幫人修單車應該沒問題吧。牛腩直點頭,謝謝藍哥,你真是一句話點醒夢中人。我當年是開大車的,修一輛破單車小意思了。我說,你先別吹,幹起來再說。牛腩找來幾件修車的工具,再買了個新打氣筒,便開張了。走,我帶你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