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壽嶺地鐵站?”日本人猶豫了一下,翻了翻手裏的資料,然後對身後一個武士吩咐了幾句話,隻見這個武士出去後很快就回來了,還領著憲兵隊長進來。日本人和憲兵隊長一直在低聲說著什麼,不時地看看於安,之後憲兵隊長才轉身離開。
“你們出來的那個地方不是普通地鐵站的出口,是連接福壽嶺水電站和軍事倉庫的地下列車出口,並不對外開放。”日本人簡單地解釋了句又問道:“我很想知道現在每個日本人都和你父親一樣嗎?”
“和我父親一樣?”於安一時沒聽明白對方的意思,有些發愣。
“就是和他一樣每天隻工作八個小時,然後的時間就可以自由支配,去喝酒、遠足或是釣魚嗎?”
“哦。”於安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是的,所有人都這樣,除了中東和非洲一些還在打仗的少數國家以外,全世界的人都已經享受了六七十年的和平了。很多日本人都出國旅行,帶著家人一起。”
審訊的日本人點了點頭,然後又問道:“日本是受人尊敬的國家嗎?”
“我想是的,但我覺得與人和人之間的相處一樣,國家與國家之間也是平等關係,沒有誰可以淩駕於別人之上。比如美國吧,雖然當了六十多年的世界警察,可現在看來也有些當不動的意思了。”於安按照自己的理解回答道。
“你喜歡日本嗎?”
“是的,不僅我,很多人都喜歡。像日本的動漫、科技產品甚至是食品都受全世界孩子的喜歡。之前日本召開2020年奧運會宣傳的時候,哆啦A夢和超級馬裏奧向全世界來展現日本的實力。在我們的世界,美國、中國和日本都有讓全世界認識的東西。”
“哆啦A夢和超級馬裏奧是什麼?”
“是漫畫和遊戲的角色,全世界都認識。”
“全世界?”
“對,他們通過電視、漫畫書和互聯網向全世界都展示。”於安說道。
“這可是好事啊,如果真可以兵不血刃地實現大亞細亞理想,那我們還為什麼要發動戰爭呢?”日本人長歎了一聲,又道:“我不知道你說的漫畫或遊戲是什麼東西,但日本有讓全世界人都認識的東西的確是個好事。人人都安居樂業,這可是培育國家精英的土壤啊。就像現在一樣,如果戰爭繼續的話我們不可能持續下去,縱然玉碎也會被曆史拋棄。”
於安沒聽懂日本人最後一句話的全部意思,僅以他的日語來說這似乎太難了一些。不過好在日本人沒有讓他等太久,很快就問題重新拋了出來:“能說說你的情況嗎?”
“我的情況,我叫野口祐希,今年……”
“我問的是你的情況,並不是我的孫子。”日本人突然變得淩厲起來。“你不是野口家的人。”他斬釘截鐵地說道。於安心裏一驚,雖然聽對方說得如此堅決,可仍然不想現在就放棄,他一想到那些可怕的酷刑和單人牢房就有些悚然,還想再堅持一下:“我是野口祐希,隻是……”
日本人擺了擺手,慢悠悠站起身,竟然踱到了於安身邊,他默默地站在麵前望著他,目光中充滿了一種奇特的神色:“我知道你的任務保密,但以這種手段來見我仍然是不可饒恕的。”他說著重重地拍了於安的右肩膀一下,又道:“不過你留下的這些信息我已經掌握了,你可放心地離開。”他的話又變得語重心常,好像是長輩地教訓子女:“你可以告訴野口介彬,身體永遠是最重要的,一切都以身體為根本。少喝酒,多做事。”說著又搖搖地往回走,自言自語地嘟囔著:“用我和我家人的名字做代號,這個主意也真有他能想起來。”
“我是野口雄一,你是野口祐希。”他忽然神經質般地大笑起來,然後又轉身站在桌子後麵望著緊張的於安:“按你的理想前進吧,讓新的大亞細亞理想共榮!”
九
於安完全沒有想到,野口雄一的審訊過後僅一天時間他就被釋放了。沒有解釋、沒有說明,甚至連野口雄一的麵他都再沒見到。當負責領路的憲兵把他帶到門前讓他離去的時候,一股如釋重負的輕鬆感立讓他整個人真有和種重新做人的感覺。
可是短暫時的快樂之後他又為自己下一步的行動計劃犯起了愁。雖然日本人交還了他所有的東西,但此時無論如何他也不能再入住平安旅社了吧?之前劉宏千叮嚀萬囑托,每天都必須在旅社的窗戶上設置標記物以示自己正常,如果有兩天連續失聯那就默認被捕或出了其它問題,任務會立即中止。現在自己不僅是失聯兩天的問題,而是自己結結實實地被抓進十一天,這個過程足夠齊如海和劉宏他們切斷與自己的一切聯係了。
於安找車離開租界,在不遠處尋了個不大的小旅館住了下來。雖然不能再聯係劉宏,但他還是想通過什麼辦法把邵穎的信息打探清楚。此時正是傍晚時分,悠悠的天際泛起一抹厚重的橙黃,紅彤彤的火燒雲清楚無誤地提前傾訴著第二天的陽光明媚。
吃過晚飯,於安坐在室內發呆,百無聊賴地玩弄著手機裏不多的兩個單機遊戲。就在這個時候門突然被敲響了,於安打開門,發現門外站著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他身材矮小,臉色晦暗,刀劈斧剁一般麵孔上鑲嵌著兩隻椒豆般的小眼睛,一看就是那種非常機靈的人。
“你是羅錦良先生?”陌生人警惕地問道。
“你是誰?”於安比他還緊張,這時候的他用驚弓之鳥來形容其實再合適不過了,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於安心跳半天。他也真心不願意再因為某些原因回到那個讓人絕望的憲兵隊去。
“我們進去說吧,最好單獨聊聊。”陌生人的普通話不太標準,一口相對濃重的天津話倒是中規中矩。他將對方帶進房間,輕輕地關上了門。
“你說吧,這兒隻有我自己住。”
“我是個混混兒,姓名嘛就不勞羅先生問了,你可以叫我張或者王,都隨便吧。我給自己起了個化名叫張順,你看這樣稱呼如何。”雖然是詢問可張順的話中沒有絲毫征求於安的意思,隻是按自己的思路繼續說了下去:“我不是土生土長的天津人,全家二十多年前從山東逃荒到這兒就紮下了根兒,九河下梢最好混飯,如今在幹點跑碼頭的營生,偶爾也在租界轉轉。我今天來隻是想問你一句話,你到底想不想找到那個人?”
“那個人啊?”雖然於安明白他說的應該是孫如,可還是裝做不知道的樣子。張順卻陰惻惻的笑了,好像遇到天下最有意思的事情:“揣著明白裝糊塗,那個北京藥房來的孫如啊,你不想知道他去哪兒了?”
“你知道他的下落?”雖然不願相信,可於安還真想從他嘴裏得到孫如的消息,如此這般自己就能有辦法去找齊如海談條件了。張順點了點頭,無不得意地說道:“五十萬日元,不要法幣,你要是同意我就把這個人來租界的情況都告訴你,要不然就算了,咱們一拍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