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禁止附身(3 / 3)

說印象深刻,是因為車禍發生的時候,王Sir正在現場辦案。那天他們接到報警,說是一個輕生的男子想要跳樓自殺。他們立即出警,並派出談判專家,王Sir負責在一邊應對突發狀況。

談判進行的很順利,或許男子輕生的念頭本就不那麼強烈,在談判專家的諄諄引導之下,他緩緩地在樓頂的天台上後退了幾步。

就在他暗鬆一口氣的時候,樓頂的男子忽然怪叫一聲,從樓頂一躍而下,他摔在警察早已鋪好的安全氣囊上,又一個骨碌爬起來,飛快地朝馬路中央撲去——那裏,一個懵懂的少年正在橫穿馬路。

事出突然,誰也沒想到他會有那麼快的速度,一個魚躍把少年推到了護欄上,伴隨著一陣急促的刹車聲,車輪沿著他的頭軋了過去。

恐怖的是,他的身體竟然還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就在這時,一輛逆行的車輛呼嘯而至,兩輛車的車頭將他的身體夾在中間,碾得稀爛,隨後爆炸起火。所幸兩輛車裏的司機都及時跳了出來,沒有造成更大的傷亡。

這名死者就是趙新民。隻不過因為當時王Sir在場隻是負責疏導圍觀群眾,回到局裏以後,王Sir很快又被派到外地追緝一名連環殺手去了,因此對於死者的樣貌,他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印象。

王Sir又調閱了卷宗,發現原來趙新民和妻子剛剛離婚,兒子判給了妻子,他本想用自殺的方式威脅妻子,以奪回兒子的撫養權,卻不料那天在樓頂上遠遠地望見一輛車飛速地撞向橫穿馬路的兒子,情急之下才因而喪命。

而他的兒子也沒活多久,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他用兩根鞋帶將自己吊死在了寢室陽台的晾衣杆上——或許是受到父親死亡的打擊,或許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已經無從調查了。

王Sir調出趙新民兒子的照片,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這,不就是那個剛剛前來自首的少年嗎?

6. 自白

好吧,既然你都猜到了,那我就全部招供。

我沒有騙你,我真的是趙新民。我這次回來,就是想要帶走一些原本就該死的人。什麼?我為什麼不用自己的身體?你那麼聰明,應該懂的。

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會發生很多很多的事情,有的人出生,有的人死去。可是你看到的隻是表象,你看不見背後操縱整個世界的龐大程序,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了一點死亡之下的端倪,就會感歎這個程序是多麼的完美和精妙。

也正是因為這個程序太過精妙,以至於它並不穩定。我這麼說難以理解對不對?那麼你想想蝴蝶效應吧,一隻蝴蝶扇動翅膀可能引起大洋彼岸的龍卷風暴。不,這絕非危言聳聽!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一念之差,都可能給這個世界帶來截然不同的後果。而可悲的是,你隻能看到已經發生的,卻無法預知將要發生的,更無法猜測本可發生卻終未發生的。

好了,不繞圈子了,切入主題。我殺死的那五個人,都在那天的車禍現場,如果你記性好的話,應該知道地點就在青山路和黃橋街交叉路口那片瀝青路的補丁上——順便提一句,那塊“補丁”就是因為那天的車禍才打上去的,這樣也好,可以賦予我的死亡以非凡的意義。

按照設計好的程序,有六個人應該死於一場連環車禍,其中也包括我兒子。不過你已經知道了後來的事情,我瞥見了我的兒子,一念之差從樓頂跳了下去,我推開兒子的刹那,就已經改變了程序的進程,結果是,本不該死的我慘死在車輪下,而那些壽限已到的人卻活了下來。

所以我要回來,彌補因我而產生的彌天大錯。我之前已經說過了,有時候殺一個人是很簡單的事,隻要你對他了解的足夠多,就可以通過一個微小的細節奪走他的性命,而這樣的細節,可以微小到你想象不到的程度,比如,我所做的隻不過是偷走周慎明的鑰匙包,把自己的身份證塞到了裏麵——那是張老身份證,上麵的地址還是我租周教授房子的時候登記的。

這一切的一切,都不能算作什麼秘密。我不說,隻不過是因為懶得解釋,因為這些真相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了。

好了,現在你都清楚了。我的任務也完成了,必須回到另一個世界去了,不過現在我用的是我兒子的身體,我不忍心用自己的雙手殺死“他”,希望你們能盡快給我定罪,我隻要一個痛快。

7. 結局

定罪?簡直是笑話!現在沒有任何一條法律能給他定罪,“趙新民”甚至連過失殺人都算不上,更不用提國家近些年一直在盡量減免死刑了。

但是“趙新民”的話又那麼言之鑿鑿,如果放他離開,難保不會有另外的“意外”和“巧合”發生。

正當王Sir愁眉不展的時候,事情卻忽然出現了轉機——“趙新民”翻案了。

他說自己隻是個無業遊民,一時興起才跟警局開了這麼一個大大的玩笑,現在他一心悔過,隻希望在給予他治安處罰之後,盡快放他出去。

王Sir的煩惱更深了。他知道事情沒有“趙新民”說的那麼簡單,他想出去,一定還有另外的計劃。那麼,另外的計劃是什麼呢?從他前幾天的供詞來推斷,他一定是發現了另外本應死去卻沒有死的目標。

再進一步推斷,“趙新民”並非“死神”,也不是什麼全職的“牛頭馬麵”,他這次回來,無非是彌補他一念之差的過失,那也就是說,在他死去的車禍現場,一定還有那六人之外的人要死。

那個人會是誰呢?

王Sir忽然產生了一個可怕的假設。“趙新民”起初進來之後,麵對多名警察的詢問,隻說自己殺死了那五個人,至於怎麼殺的,一直緘口不言,而前幾天的自白,卻是隻對自己一個人說的。

而那天王Sir就在現場。他本應該死的,那天他離那塊“補丁”那麼近……

他忽然感到一陣絕望,在他麵前,是一個強大到不容抗拒的對手,他已經感受到了他令人窒息的壓迫。

他又感到一股愧疚,這麼多年,他一直忙於辦案,常常徹夜不歸,既沒有關心過妻子,也沒有照顧好兒子。

他還感到一種不甘,從警十年,他屢破大案,隻要發現一點蛛絲馬跡,他總會將凶手繩之以法,而現在,凶手就在他手中,他卻要讓他逍遙法外。

其實,他還是有辦法擺脫這些絕望、愧疚和不甘的。

其實,他還是有機會去彌補對家庭的種種虧欠的。

隻要他能夠狠下心來。

他也的確這麼做了。在“趙新民”從拘留所放出後的當天晚上,王Sir在一個小樹林裏用水果刀捅死了他,並且連夜將屍體丟到了山澗裏。

然後他把身上的衣服和作案工具也都丟了下去,從背包裏取出新衣服換上。他和凶手無冤無仇,沒有人會懷疑到他的頭上。況且,無論是趙新民還是他的兒子,其實早就已經死了,將來即使發現了死者,也無法確認身份。

不過,他還是小看了自己的對手。他沒想到的是,“趙新民”在自首之前就設置好了一封定時發送的郵件,郵件是直接發給局長的,內容很簡單:“王魁會殺了我。”

更糟糕的是,郵件的附件裏還有一封現場的照片,記錄下了王Sir手拿水果刀刺進“趙新民”胸膛的瞬間……誰也想不通幾周前的郵件裏怎麼會有未來的照片。

故意殺人罪,判處槍決。

子彈穿過王Sir後腦勺的那一刻,他才恍然大悟,“趙新民”這一招誘敵之計,不但滿足了他赴死的心願,還成功借法律之手執行了自己的死亡程序。

隻能說,這個局,太過龐大。

8. 尾聲

“什麼?你說老王有精神分裂的病史?”局長拍著桌子大吼。他剛翻閱卷宗的時候還奇怪王Sir怎麼會因為“趙新民”的一麵之詞就動了殺機,現在看來,一切都清楚了。

原來因為工作壓力太大,王Sir產生了輕微精神分裂的症狀,總是懷疑世界在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掌控著。心理測試的時候醫生注意到了這個情況,但因為王Sir和這個心理醫生是同學,為了不至於丟掉飯碗,他央求心理醫生扣下了這份測試報告。

“不僅如此,我懷疑趙新民的兒子也是精神分裂症的患者。”心理醫生繼續道。

“他兒子不是自殺了嗎?”局長疑惑道。

“按照趙新民家鄉的習俗,上吊的人是不能火化的。”心理醫生拿出一疊照片,“這是專案組剛剛從現場發給我的照片,趙新民兒子的墓裏沒有屍體。根據我的分析,趙新民的兒子存在雙重人格,而你絕想不到,他的另一重人格,便是自己的父親。隻是這重人格隱藏得很深,除非主要人格死去,否則這重人格便一直是隱性的,這也是他精神測試顯示正常的緣故。上吊殺死了他的主要人格,所以現在,他變成了他的父親。雖然匪夷所思,但是理論上是可行的,根據我的研究,這也是世界上絕大多數所謂‘借屍還魂’的靈異事件的最科學的解釋。”

“你是說趙新民兒子的第二重人格就是趙新民,而他策劃了這一切死亡事件?”

“不,這一係列死亡事件隻是巧合,並非人力所能計劃周全的。”心理醫生繼續道,“你看看他招供了什麼,他隻是偷了一個鑰匙包,然後不小心丟掉了而已。那些所謂的‘計算’不過是他故弄玄虛。他自以為是什麼‘鬼使神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一心想完成任務,甚至不惜求死。”

局長揉了揉太陽穴,沉默了許久,道:“就按照意外事件結案吧,如果把你說的這些寫進去,隻怕會引起更大的爭議。”

心理醫生點點頭,收起了照片。這個案子跟了這麼久,他自己都感覺有些精神崩潰了。走出公安局的時候,他看到一個小男孩正在過馬路,一輛客車鳴著喇叭疾馳而來,他本能地想要推開那個小男孩,可是卻忽然猶豫了一瞬,小男孩立刻被撞飛。

人群圍攏過去。他卻忽然聽不見周圍的聲音了,隻有一陣冷笑從心底響起:“你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