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茉趕緊說:“沒有,是我自己不爭氣,我知道自己說不過你,當初就不該頂撞你。”
蒲耕說:“你總是事後諸葛亮,你能保證以後不再犯類似錯誤?”
小茉委屈地說:“我沒犯什麼錯。”
蒲耕說:“你看看,你又跟我強起嘴了,你馬上給我寫檢查!”
蒲耕一生氣,摔門走了。
蒲耕肯定又是幾天不答理自己了,這可怎麼辦呀?那時候小茉還沒有開始陪兒子學琴,她覺得離開蒲耕,日子真是沒法過,她隻好趴在桌子上攤開稿紙寫檢查。
小茉從來都沒有寫過檢查,在學校裏她一直是個好學生。要說小時候調皮,也隻是在自己家裏,哥哥姐姐們都說她是門後麵耍拳把式。嫁給蒲耕,就事事聽從蒲耕的。
也不知道蒲耕哪來那麼大魔力?有時候她也覺得自己可笑,怎麼就淪落到這種地步?憑什麼要給蒲耕寫檢查?可要是不寫,蒲耕幾天都不和她說話,這她可就受不了。
蒲耕拿捏她的方法還很多,有時候夜晚把臥室門關住,把她堵在外麵,就好像怕是她強奸了他似的。小茉不習慣一個人睡一個房間,她害怕孤單,可蒲耕一生氣,就這麼反鎖住臥室門。怪可憐的,小茉在門外一直給他說好話,違心道歉發誓,嘴都說累了,蒲耕才拉著長臉把門打開。
別人家裏用在丈夫身上那套夫妻和解方式,都被小茉搞顛倒了。一個人的時候小茉也想,我真是個大傻瓜,是我把他慣壞了,是我把他捧得太高了,他站在上麵下不來了。
這一次,小茉再不願意這樣下去。忍耐到了極限,她要改變,她想著曆史上的變法可能就是這麼逼出來的。
小茉咬緊牙關,強製住自己不要先開口講話。實在忍不住時,她就端起茶杯喝上一口水,讓自己一定要沉住氣。就這樣子,她頭一次堅持了一個多月時間。
蒲耕沒料到她會罵出“死”字。自從幾年前得了那種煩人的病,他最忌諱“死”這個字。蒲耕想,這個女人真是惡毒至極,喪盡良知。氣得他湧出了眼淚。
什麼男兒有淚不輕彈,蒲耕隻想找一個旮旯蹲下失聲痛哭。命運怎麼這麼捉弄人呢?苦瓜都能焯掉苦腥氣,他覺得自己受那麼多苦,怎麼就沒有盡頭?
別看小茉憋了一個多月不先說話,心裏麵的鑼鼓哐當得厲害哪。罵了那句話後,當即就後悔了。
我這不是在詛咒人嗎?這一兩年,我越來越駕馭不了自己,好像回到了魯莽少年,總是控製不住情緒。過去可不是這樣,我都覺得自己偉大。不能說母儀天下,最起碼也充當了他的避風港灣。他解不開心結的時候,我凝眸靜聽,然後把他牽向舒緩的一麵,我覺得自己像是他的姐姐,我都崇拜自己了,我是自己的“粉絲”了。
可是說不出從何時起,她的性格變得暴躁,他們開始爭吵打鬧。
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現在這都不重要,問題是拿“死”這個字惡毒攻擊人家,這就是本質問題了。這樣罵,等於是主動和他徹底決裂,視他為敵,這和情感背叛能有多少差別?從結婚那一天起,我不就在心底裏發過誓嗎?絕不能像那個女人一樣再次背叛這個可憐人。可是現在他竟然對我拳打腳踢,罵他個“死”字有什麼了不起?
小茉這樣想著,良心稍稍得到一絲安寧。可小茉畢竟不是個硬心腸人,過不了半天工夫,她就又在心裏麵責怪自己。
就這麼著,三十多天,翻來覆去她攪擾自己,伸開兩手也無所適從。要是再不主動言和,估計她就要崩潰了。
早晨,打發走兒子上學,小茉從花盆裏摘了兩片仙人掌。醫生說食用仙人掌對蒲耕的身體有益,小茉就在院子裏栽了十幾株。仙人掌吃起來很麻煩,先開始她不太習慣,常常滿手紮刺。有細小的刺在她手心裏走動,幾天都拔不出來,漲得實在受不了了,她就到門診所找打點滴的護士處理。現在次數多了,她掌握了規律。先用刀脊刮,把那些鳳毛麟角的先砍斷,然後再低著腦袋一根一根細細扒,再揭掉那一層比紙還薄的綠皮,再切再炒。她一點兒都不嫌麻煩,精心研究烹調法,仙人掌是他們每次戰後和解的橋梁。
小茉炒好仙人掌,碧綠碧綠放在餐桌上,決定敲蒲耕房門請他吃飯。小茉實在是覺得委屈,真的是不想去,正好這時蒲耕披著睡袍出來上洗手間,她也不用為難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