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宛妙靜靜地坐在陳林剛剛坐過的椅子上,凝視著桌上淩亂擺放的照片。
沉重的沉默彌漫在空氣中。那僵硬的態度在霍宛妙麵前輕易地瓦解了。隻是換了一個對麵坐的人而已。
果然不出所料。與其說是驚訝和慌亂,不如說是終於迎來了該來的那種沉靜的態度,反而顯得異常平靜。
“我曾經考慮過是否要允許你們。”
果然沒有偏離預想太多。
“我用這雙手撫養了他三十多年。從他學走路開始,我就用這雙手,試圖填補他母親缺席的空白,比對待自己的兒子還要珍愛地撫養他。”
曉晨知道那眼神中包含的是什麼樣的感情。因為她從已故的母親那裏也曾得到過那樣的感情。曉晨挺直了縮起的肩膀。她不想這樣。她不想變得渺小。隻為了那個人。
“所以我不得不明白。我孫子是如何看待你的,曉晨。”
“……”
“而且不知從何時起,曉晨你也用同樣的眼神看著童揚。”
她吞咽了好幾次口水。並不是因為失語或腦海中一片空白。也不是因為要體諒霍宛妙那明知一切卻獨自承受的心情。她從未有過如此自私的時刻,隻想著自己。
她隻想守護那份不願與他分開的心情。
“我不認為你們是在高中時就認識的。我不認為你們會在父母不知情的情況下,在我家裏偷偷做那種事。”
“……”
“突然說要住在別墅,急著出國留學的童揚,他當時的心情我大概能猜到。”
有些片段斷斷續續地閃過。自從知道彼此身份的那天起,他總是避開我的目光,那冷漠的眼神和冰冷的聲音。現在的霍宛妙仿佛就是那時的他。
“但是,世人可能不會這麼想。我害怕這個世界會對你們多麼殘酷。”
世界。
我們並不太在意的,隻是世人的目光。
“現在的情況不太好。雖然事實並非如此,但你們不僅現在,過去也如此的傳聞會引發過度的想象。這無疑會給我們童揚帶來汙點。”
那一刻,霍宛妙的聲音越來越有力。
“也會玷汙我已故兒子的名譽。”
“……”
“會聽到不該聽的話,受到不該受的誤解。是的,世人可能會在一周內熱議一番,然後忘記你們。或者,反而現在的年輕人會覺得這像一部電視劇一樣。”
霍宛妙閉上眼睛又睜開,仿佛不願去想那些事。她那模糊的眼神變得清晰起來,仿佛在敘述遙遠的過去。
“但我為了把這個位置留給童揚,努力了十年。”
位置。到底是什麼位置。
“所以我不能接受你。我不能讓這一切都白費。”
曉晨回想起了那個寬敞、美麗、如畫般的家中,那個人艱難生活的樣子。
“對不起。說好要作為家人一起生活,卻不得不放手。”
“……”
“如果你能離開,我會很感激。”
明明是剛才從陳林那裏聽到的話,但感覺卻不同。她終於開口了,那一直緊閉的嘴唇。
“抱歉。”
她再次抬起視線,直視對方。因為她必須讓對方知道自己有多麼珍惜她的孫子。
“我已經看到了那個人現在有多麼幸福。”
“……”
“如果沒有看到的話還好,但既然看到了,我就無法離開那個因為我而幸福的人。”
每次看著我時那柔和的眼神,微笑的嘴唇和隻追隨我的目光。無法舍棄。那個說因為想見我而哭泣的男人,那個將我們再也不會有的偶然視為命運的男人。
“你不能理解嗎?無論是真實的還是傳聞,董事會都不會接受有這種醜聞的童揚。這是你想要的嗎?”
“那那個人想要嗎?”
曉晨反問的聲音很低。霍宛妙的表情同時僵住了。仿佛麵對著一直在回避的某種東西。
“我想給那個人他想要的幸福,而不是以為他好的名義給他不想要的東西。”
“……你是說即使看到童揚被姑姑奪走基金會和醫院也無所謂嗎?”
“如果文童揚先生想要那個位置。”
“……”
“那也是因為你。隻是為了你。”
喜歡電影的他很好。珍惜奶奶的他很好。雖然不知道該選擇什麼,但有一點是明確的。無論選擇什麼,那都是他的選擇,也是她的選擇。
“我不知道那是否是為了他的幸福。不是,不是的。他在我離開後不會幸福的。”
“不會幸福。”她斷然說道,然後短促地喘了一口氣。
“我會用我的方式為他好。”
像是失去了話語一般,霍宛妙沉默了很久。曉晨則翻轉著一直在響的手機,盯著屏幕看。屏幕上顯示著他的名字,然後是信息界麵。
「還在忙嗎?我很擔心。」
擔心什麼呢。我現在已經挺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