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惡訊(1 / 2)

那年輕姑娘見苦爺認出了自己,臉上一直緊繃著的情緒立時垮塌決堤,喉頭突地哽噎兩下後,臉腮旋即發紅,淚珠兒也瞬時湧流而出。她踉蹌地跑前兩步,“咚”的一聲在苦爺麵前重重跪下,聽那聲音,驚得三人都想去摸摸自己的膝蓋,仿佛那裏被人狠狠地砸了一錘,正在劇烈地抽搐。

“賴姑娘,你這是……”苦爺趕忙去扶起她,可她就像膝下生根,執拗定著身子隻顧哭嚎,苦爺不敢強拉,隻得一旁勸慰,說有什麼事先站起來,大家坐好了再好生說話。可那賴姑娘死活就是不動,也不說話,泣得聲嘶力竭!

站著的三人麵麵相覷。放下心來的張侍衛官見不是個事,連忙和苦爺打了個招呼便帶著門前侍衛走了。安臨風不認識此女當然不便上前相勸,呆久了也覺尷尬,就朝苦爺做了個要出去的手勢,見他點頭也轉身離開回房。由於兩個房間挨著,中間隻隔著一堵牆,那姑娘的哭聲依舊清楚入耳,攪得他心神不定,不知道她究竟是何來曆,又為何哭得如此厲害,竟似有天大的冤屈一般。他無聊地抽出一本書,勉強看了幾眼,那魂兒又被那哭聲給勾離了,後來一個字也看不進去,於是放下書,右手掌托著額頭發呆。這都快一盞茶的時間,那哭聲還是執著,聽著聽著人漸漸迷糊,打起盹來。也不知過了多久,他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發覺房間裏變得昏暗,再一聽,哭聲已經止歇,隔壁房內傳來低低的說話聲,是個女子的聲音,應該就是那個賴姑娘在講述,偶爾夾雜有苦爺的一兩聲,像是在問詢。

安臨風屏住呼吸,豎起耳朵聽了一會,並不真切,不禁興味索然,於是起身去前院。張侍衛官正在院中散步,看到他就對他說,晚飯早準備好了,怕打擾他們會客就沒叫他們。

“不急,”安臨風說,“我也不認識,看來像有什麼大冤屈,這會兒正說著呢!”

悶著沒事的兩人便在院中閑敘起來,張侍衛官是山東人,咬著官話倒也聽得順耳。安臨風隨口問起征討軍中的一些故事,熱情爽直的他回答得好生幹脆,這愈發激起安臨風的好奇心。

“聊什麼呢?這麼熱鬧!”

兩人一時聊得不亦樂乎,都沒留意苦爺出來,雖然他語氣聽起來像往常一樣隨和,但安臨風還是從中嗅出一絲敷衍,看來他是被那位姑娘的情緒影響了。張侍衛官忙命下人將酒菜送進去,還按苦爺的吩咐,叫下人在後院中另收拾出一間客房以供那賴姑娘住宿。

“別忘了找一塊地毯鋪到賴姑娘房間內,越大越好!”

苦爺交代完後便與安臨風再次回到房內,賴姑娘還是坐在桌前,隻不過神色舒緩了些,不似先前那般凝重悲淒,見他進來還起身輕施一禮,朝他微笑了下。

“臨風,這是賴姑娘,名喚玉簪。”苦爺向他介紹說,又把他的名姓說給了她聽。

“安師兄!”賴姑娘很有禮貌地叫了他一聲,算是認識了,安臨風趕忙也口稱賴姑娘為賴師妹。

“這就對了,”苦爺喝了口酒,欣慰地說,“我們雖然分屬不同江湖門派,可實際往上追根溯源都發軔於白蓮聖教,特別是我們三派祖上,都曾同為天國子民,並肩作戰,殺敵無數,之間可謂親如兄弟姐妹!……”

苦爺口中的這一段掌故安臨風記得無比深刻,因為他爺爺經常把自己父親的故事說給他聽。遺憾的是,安臨風從沒見過爺爺口中念叨的這位英明神武的曾祖父,不是因為他年紀小,主要是他那位曾祖父自從加入太平軍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隨他一起去的還有他的弟弟,後來天國國破,便把弟弟從軍中偷偷強趕了出來,回來後便建立了花亭門。之所以他們一直和苦爺這派走得親密,蓋是由於他曾祖父隨撚軍征戰死於湖北時,趕去永興報信的就是苦爺的伯父,也就是後來蟻蜂門的開山鼻祖崔合鬆。

想到這裏,安臨風突然心念一動,“三派祖上”——這是剛才苦爺話中提到的!而除了崔家外,安家長輩中還時常念叨過江北娥眉派中一位德高望重的故人。再瞧瞧苦爺不時望向賴姑娘的目光,滿是慈愛與憐憫,真與親孫女無異,他不禁猜測這賴姑娘應是那故人長輩之後。

安臨風偷瞄了一下賴玉簪,隻見她神情安定,絕無旁顧,悶頭自顧細細嚼食,與剛才判若兩人,這般氣量節製,顯然不是尋常碧玉身上所具有的。於是他放下筷子,小心翼翼地說:“敢問賴師妹,莫不是荊江道章華縣飛鳳班的紅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