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夫駕著船沿著沅江行進了足有一個時辰,那山擠羅漢似的連綿不斷,瞧不見盡頭,好不容易前方出現了一個豁口,三人頓時來了精神,都緊盯著。離得近了,居然是僅及乾水河半個來寬的支流,雖然河道有些窄,但不見多大的波瀾。
三人商量了下,覺得應該進去闖闖看,於是跟船夫說了。船夫絕無違逆,依言調轉船頭朝峽穀裏麵劃去。才進去一段,三人頓時覺得耳邊一片清淨,剛才在沅江上航行時浪拍船舷的嘩啦聲消失得無影無蹤,四周感覺不到一點兒聲響,兩邊危崖相對,到處爬生著藤蔓棘草,從岩縫中探生出來的奇形樹木也隨眼可見。頭仰得久了,仿佛是堅硬的石頭地麵朝兩邊豎立起來一般。三人恍惚覺得自己正置身於險峻的山水畫中,幸虧還有船夫的片片劃漿聲,才讓他們回過神來,想起了此行的任務。
“船大哥,這裏是什麼地方?”操著官話的丁峻章問。
“回官爺的話,這裏是鷹巢河。”船夫小心答應。看這三人模樣,倒像是有來頭的,昨天租船的人請他做向導,隻是說遊玩,還說越原始偏僻的地方客人就越喜歡。這也並不鮮見,以前還有藍眼珠高鼻梁、白得瘮人的洋大人來這兒探過險呢!
“鷹巢河?”
“是的,官爺。這邊的山都很高陡,以前有人說這河來自裏麵的山高處,就像是從老鷹的巢窠邊流下來的,索性就叫它鷹巢河了。”
“那前麵可有風景?”
“回官爺,前麵也盡是如此。隻有一處很大的淺灘,名叫鷹巢灘,大概半個時辰可到。”
有灘便有路,看來進山有門。三人相互望望,心中都驚喜不已——本來沿河的山勢幾乎都要使他們失去信心。
“這水沒動!”安臨風突然說。
“我也看到了,”苦爺望著清澈的河水說,“想來上遊來水並不會很多,而這河很深,這水便是從沅江中倒灌進來的。”
“這倒是有趣得很……船大哥,你以前來過幾回?”安臨風邊問邊用手在河中蕩了蕩,水確實很涼。
“這裏魚少,根本沒人來。我以前隻來了一次,打不著魚,就再沒來過!”船夫回答說。
三人又一路聊了些風景,也順便向船夫請教了些山中傳說、物產什麼的,他都一一據實而言,還提到了一處叫雙祖嶺的,就在前方那片深山中,據說是苗家的聖山。
“是否有聖跡可供瞻仰?”苦爺故意露出半是驚奇半是敬仰的語氣問。
“這個小的可不知道,也從沒聽說誰去過。”
懸崖佇立,槳聲依舊,偶爾還能見到幾流輕瀑貼著岩壁淌下,一路上也不知這鷹巢河拐了幾回彎,而且水麵也漸漸窄起來。不過總算到了鷹巢灘:在又一道彎過後,隻見前邊一片開朗——前麵左岸邊是一大片月牙狀的河灘,上麵遍布山石。再向前望,河灘兩邊的懸崖朝兩邊蜿蜒開出,那形狀像巨大的葫蘆肚腹,看起來一點兒都不狹小,由於被穀中茂盛林木所遮掩的緣故,看不出它的止境。
“再往前麵也都是山,大概半個時辰就到底了,兩邊合攏隻有一條大瀑布,沒路了。”船夫順著河道的方向指過去說,同時將船小心停靠,把纜繩係在岸邊的一棵樹上,待三人上去後,便開始在船頭張羅起飯食來。
河灘上多是碎小石塊,顯然千萬年間也曾遭受過水流衝刷而變得有些圓潤光滑,穿著布底鞋走過去不怎麼費力。走過河灘,發現岸灘右側不遠處有一條溪水從山腳邊轉著彎流過來。說是溪水,看上去淺淺的,到了河灘上,甚至連河床也沒有,隻是從石堆中漫過,無聲地注入鷹巢河中。大家遙首四望,就著眼前的情形合計了一下,都覺得無論是沿著哪邊的山走到底估計都要耗掉不少的時間,至少要做好今夜不趕回來宿營的打算。
“要不丁長官就留在這裏,我與臨風前去察探一番?”苦爺說,他顯然擔心如果三人都走了,那船家假若不老實,將三人丟下可就壞了事。
“這點苦爺不用擔心!”丁峻章望著遠處河邊船上忙碌的船夫,自信地說,“一則這船家知根知底,二則若我們兩日未回,夏旅長必然派人沿這一線查找,這裏雖偏僻但也容易走到!”
“也是,大不了到時我們自己砍幾棵樹做個木筏也都能成!”安臨風湊趣說。
聽他們這麼一說,苦爺放下心來,再說這蠻荒之地,多一個人自然多一份力量,當然是求之不得。沒過一會兒,飯熟了,雖然船夫做得很簡單,但三人也不講究,盡量吃了個飽,隨後肩挎背扛地沿著右邊的山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