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聶山就被童桀叫醒。心裏對自己比將軍醒得晚有些芥蒂的聶山剛想笑笑道個歉，就見童桀眉頭一皺，輕聲道：“有馬蹄聲！”
什麼？聶山訝異。他倒是沒聽到，但是這個時辰……
童桀衝聶山眼神示意了一下，聶山點頭，慢慢地藏到了耳耳所在的馬車後麵。而童桀則是接著有些暗黑的天色，蹲在了路邊的草叢裏，像一塊石頭一樣，靜靜地蹲著。
果然，片刻之後，馬蹄聲響起，一匹馬急行而來。那馬蹄聲越來越近，童桀在這種時候自然也不願意多惹是非，隻是蹲著，卻聽那馬蹄聲漸漸停了下來，不由皺起了眉頭。
馬可以藏進樹林裏，馬車卻不能在短時間內藏好。即使天還暗著，馬車也是非常顯眼的。
在這裏停下來，顯然目標是他們。單槍匹馬，不知是敵是友。
“是阮童桀將軍所率部隊麼？”一個清朗帶著絲焦急的聲音響起來，在黑洞洞的森林裏顯得有些詭異，驚飛了許多安睡的鳥。
鳥的長鳴聲喚起了睡得迷迷糊糊的部隊，有值宿的從瞌睡中猛地驚醒，大叫：“敵襲！敵襲！”
不對啊，這聲音怎麼有點耳熟？童桀沒有動彈，聽那聲音不甘心地又叫：“是阮將軍所率部隊麼？”
阮童桀眼睛一亮，卻又跟著皺眉，他怎麼來了？
他這又一聲喊嚇壞了這些明知前往莽州城送死的心情忐忑、草木皆兵的軍隊，一時間所有士兵都亂了，翻身打滾地站起來，鎧甲七七八八，連帽子都帶歪了。
童桀懶得去看這些家夥，站起身來，回應道：“清隨哥哥，是我！”
隻聽那人高興地笑了一聲，“阮小子，果然是你！”然後就要下馬，但是……
阮童桀驚訝地瞪大雙眼，伸手去接那從馬上栽下來的身子，著急地晃了幾下，就聽耳耳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把他放到馬車上吧。”
常單跟在後麵緊張地問，“是他？他怎麼了？”
耳耳回頭看他一眼，有所指地說，“沒事，和你到拜城那天是一樣的情況。”
“這麼說……”常單若有所思地望著那昏迷不醒的人，“他是累昏了。”
“嗯，他這副樣子，至少騎馬奔襲了兩天兩夜，確認追上了童桀的隊伍，心理支撐的力量沒了，立刻就昏倒了。”
“他一定是為了將軍哥哥……”常單配合童桀把清隨放進馬車裏，表情有些低落。
耳耳沒有說什麼，隻是把被子扯過來蓋在清隨身上，被子蓋上時，那人身上清新的竹子的味道，讓她恍惚了一下，仿佛那道堅強可靠的身影就在這裏，渾身竹子般的韌性，剛毅不屈。
這個人不知是自己喜歡穿女裝，還是為了心頭那個人。然而此刻，卻一身勁裝，袖口腰間包括褲腿，全部包得嚴嚴實實，衣服也是黑色的，頭發梳成了簡易不散的馬尾，不染半點脂粉。耳耳看著清隨有點入神，原來他不施粉黛，不穿女裝，竟然是這樣一個翩翩佳公子啊。
突然憶起曾經聶楊跟她的一番對話——“清隨？你居然還認識清隨？我還以為他早就沒了。”聶楊皺眉頭。
“你認識？”耳耳反問道。
“嗯，聽說過，當年……哎，算了，說起來都是冤孽。”聶楊搖搖頭閉口不言了。
耳耳也不追問，繼續說著：“你看著蘸墨的時候就像看到了陽光，很滿足，很幸福，可又很不安，很迷惑，很……痛苦。這種目光，我在清隨哥哥眼睛裏見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