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研究會”成立的次年,新文學史上另一個影響廣泛的文學社團--“創造社”在日本東京成立。這是一個以留日學生為主導而組成的新文學社團,在當時可謂是“異軍蒼頭突起”。他們以大膽創新、大膽創造的精神,高舉“創造”的大旗,主張“藝術至上”、“藝術獨立”,反抗傳統文學的虛偽和“文以載道”的功利主義。郭沫若在《創造工程之第七日》中宣稱:
上帝,我們是不甘於這樣缺陷充滿的人生,
我們是要重新創造我們的自我。
我們自我創造的工程,
便從你貪懶好閑的第七天上做起。
《創造月刊》封麵
創造社成員從近代西方文化、文學思潮和創作中獲得啟悟,特別是從近代西方浪漫主義文學那裏,獲得了自我情感抒發的心靈感悟,從而形成了以率真的自我表現、自然的情感流露、衝動和宣泄式的表現為美學理想的文學觀。在這當中,“兩浙”作家的積極參與和創作實踐,發揮出了較大的作用。籌建“創造社”的“四巨頭”之一的鬱達夫,對創造社偏重於以自我抒情、自我表現為主導的浪漫主義文學觀就表示過自己的意見。在《創造日宣言》中,他指出:“我們更想以唯真唯美的精神來創作文學和介紹文學。”鬱達夫:《創作日宣言》,《創造日》1923年7月21日。“唯真唯美”乃是鬱達夫賦予創造社“自我抒情”文學觀的精神內涵,正如他在《〈創造月刊〉卷頭語》所告白的那樣:“我們過去的努力,雖不值得識者的一笑,然而我們的一點真率之情,當為世人所共諒。現在我們所以敢卷土重來,再把創造重興,再出月刊的原因,就是因為(一)人世太無聊,或者做一點無聊的工作,也可以慰藉人生於萬一。(二)我們的真情不死,或者將來也可以招聚許多和我們一樣的真率的人。(三)在一個弱者處處被摧殘的社會裏,我們若能堅持到底,保持我們弱者的人格,或者也可為天下的無能力者被壓迫者吐一口氣。我們的誌不在大,消極的就想以我們無力的同情,來安慰安慰那些正直的慘敗的人生的戰士,積極的就想以我們的微弱的呼聲,來促進改革這不合理的目下的社會的組成。
鬱達夫主張“自我抒情”,認為文學創作就是作家的自敘傳,所強調的則是一種真情實意,而非一種偽飾的矯情。他奉行盧梭的“回歸自然”的學說,認為人的一切自然、合理的欲望,都應得到自然、合理的發展,而不應人為地限製和阻礙。他以自己的創作實踐,認真地踐行自己的文學觀,將自我情緒的真實表現、自我情感的真情抒發,置於新文學創作的中心位置。他堅持認為:“藝術中間,美的要素是外延的,情的要素是內在的。”鬱達夫:《藝術與國家》,《創造周報》第7號。鬱達夫的浪漫主義“自我抒情”文學觀和創作實踐,影響了創造社的諸多成員,像來自“兩浙”文化影響圈內的作家,如倪貽德(創造社成員)、王以仁(雖是文學研究會成員,但創作傾向則與鬱達夫的創作有諸多相似之處)等。倪貽德的短篇小說《玄武湖之秋》和中篇小說《殘夜》,與鬱達夫“自敘傳”創作強調以自己的身世為敘述對象一樣,寫的也多是與自己身世相關的傷感故事,文字清秀、氣氛哀婉、自我抒情性極濃,
在追敘已逝的愛情中盡顯主觀情懷。王以仁的中篇小說《孤雁》,也是以自己的身世為敘述對象與線索,展現了一個時代落魄青年的流浪、彷徨、還鄉、沉淪、毀滅的人生曆程和心路曆程,主觀情緒的展示和自我抒情意味甚濃。書信體的情緒展示,大膽暴露,信筆所至,毫無隱諱,故鬱達夫也將他的創作稱為自己“直係的傳代者”。
《語絲》封麵
從新文學發展上來說,鬱達夫是在小說創作領域內,第一個將“自我”提高到至高無上地位的作家,開了新文學浪漫主義自我抒情體小說創作之先河,對整個新文學創作與發展的影響是深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