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3)

「趙叔!」殷水浣大喊,趙三康的話讓她嚇出一身冷汗。這私下開皇上玩笑的話,聽在黑曜耳裏會化成如何的不敬之詞?還有那語意裏的調侃,讓她驚慌之餘亦不禁臉紅,天曉得黑曜聽了會作何感想?她甚至不敢回頭去看黑曜的表情。

黑曜微微勾起嘴角,對於眼前這名中年男子與水浣的關係興致高昂,對於那誇張的說法並不以為忤。看來,這一次出宮是大有斬獲了。

娶了水浣?這樣的說法竟讓他隱隱感到有趣。

「來,到趙叔家去,正巧趙叔剛買了一斤豬肉,待會兒叫趙嬸弄酒糟肉給你補一補!這位官爺,你說好不?」黑曜的器宇非凡,讓趙三康直覺他的身分絕非尋常百姓,以為是朝中官員。趙三康熱絡地邀請著,難得見到水浣和她的對象,不招呼回家去多看兩眼怎成?

「趙叔,我還得回宮……」將黑曜帶回趙家,不啻是自掘墳墓。殷水浣急忙推卻,卻被黑曜打斷了話。

「無妨,就叨擾趙大哥了。」黑曜伸手阻下了殷水浣的推卻之詞,優雅一揖,那雙黑眸,懷著詭譎地睨了她一眼。

那一眼,令她心裏發毛,直至現在,大夥兒圍坐桌旁,那股感覺還未曾褪去。他沒有反駁趙三康的誤會,反而更紆尊降貴地接受了趙三康的邀請來到這個平常簡陋的百姓住所。他,到底懷著什麼心思?

不是她多慮,而是趙三康家中藏了太多屬於她身世的線索,讓她不得不小心。要是黑曜存心找出她的同黨,嫌疑最重的趙三康絕對逃不掉這個罪名!

「水浣,不去給你爹娘上炷香?你這麼久沒來,殷大哥和殷大嫂一定想念得緊了。」見水浣一進門就呆坐椅上魂不守舍,趙三康不禁開口提醒。殷雷夫婦處決後,牌位就讓他供在神桌之上,以往水浣進門的第一件事都是到牌位前上香的,怎麼今天連這檔事兒都給忘了?

「殷?」黑曜鷹眼微眯,他可沒漏聽了這個怪異之處。嘴角微揚,起身開口說道:「我陪你去上炷香。」

「不,不要!」殷水浣驚慌地站起,這突然的舉動嚇了趙三康一跳。意識到自己失態,她連忙故作鎮定,裝作沒事人樣地低低開口。「我自己去就好了。」

「不順便讓你爹娘看看你的婚配,好讓他們安心安心?」趙三康熱心地說。

趙叔的無知熱情讓她不知該怎麼說。殷水浣低頭,臉上盡是為難。

「趙大哥,小弟先失陪了。」黑曜走至她的身後,朝趙三康露出微笑,手卻悄悄地置於她的腰際,帶著不容反抗的壓力。「走吧!」

殷水浣無法,隻好帶著他走進內室,點燃了三炷線香交至他手中。

能讓一國之尊的他為爹娘上香,也算是榮幸的了。殷水浣安慰著自己,心頭響起趙三康的話,順便讓爹娘看看她的婚配?唇畔浮現一抹苦笑,這是永遠不可能的,失了清白之身的她不會有婚配,而婚配的對象更不會是他!

殷水浣將線香插入香爐,而黑曜此時亦貼近她身後插入線香,將她困在雙臂與胸膛之間。

「殷?」黑曜冷笑,溫熱低沈的氣息在她耳畔騷動著。「我會查出來的,殷水浣。」語畢,轉身走出內室,獨留震驚的她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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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放暖,清浥宮的梅花早已凋落,一地的落英宣告它曾在寒冬燦爛。

殷水浣緩步走在長廊上,心不在焉。

在趙三康家中逗留半日,直到日暮時分才經由密道回到清昊宮中,一踏進門,小福子那泫然欲泣的臉龐就湊了上來。小福子是怎麼哭訴他的可憐的?她半分也想不起來,或許是根本沒聽進去,她心思全繞在趙叔家中的情景打轉。

上完香後,黑曜叫她進去幫趙嬸的忙,她不肯,卻無法反抗,隻得放他與趙三康獨處。天曉得那對他滿意透頂、推心置腹的趙叔會對他說出多少壓箱往事?搞不好連二十幾年前的叛變事件都和盤托出了也說不定。

不知是她多心抑或她感覺敏銳,她隻覺回宮的路上,黑曜的態度和以前有點不一樣。他的表情依然是冷峻淡漠,卻帶著一種難以察覺的情緒,隱在眼底有意無意間視線總攬在她身上,在她發覺時才又別了開去。

那種情緒,她不懂。

殷水浣低低地歎了口氣,連眼前出現了一個人都沒發覺,還直直地往前走去,直到那人出聲才猛然驚覺與那人相距不過一尺的距離,連忙往後躍了一步。

「這位姑娘,走路要小心啊!」那人笑吟吟地看著她,手上摺扇輕搖。

「你是誰?這裏不是尋常人可以來的。」殷水浣盯著眼前約莫五十來歲的男人,低喝道。

「問我是誰?」黑韶低低笑了聲,才離宮不過數月,沒想到他就這麼被人遺忘了,堂堂一個太上皇還被問是誰?

「你還是快點兒離開吧,要是讓侍衛發現了,可能會被當成刺客。」殷水浣不想多談,眼前這名老丈八成是迷路走錯了地方。

「請問一下,不知姑娘有沒有聽過浣姑娘?知道她在哪兒嗎?」黑韶對她的好心一笑置之,反而提出問題。

他和靳嵐脫逃出宮,玩遍了大江南北,好不容易才起了回國的念頭,想看看兒子登基的狀況,今兒個下午從密道偷偷溜回宮中。沒想到才一踏進宮,就得到密報,說黑曜又收了一個貼身女侍。

這個消息可震驚了他和靳嵐,兩人麵麵相覷,當初對貼身侍從避之猶恐不及的曜兒,如今卻主動收了一個貼身女侍?耐不住好奇心的他,馬上就跑來想看看那個浣姑娘長得什麼模樣,沒想到卻撲了個空。

「你問她做什麼?」殷水浣眉一擰,防備地問道,對黑韶細細打量。他的氣質不凡,絕不是尋常人等,可能是朝中大臣吧,但為何打探她的事?

「這不打緊吧!」黑韶避重就輕。這名宮娥口風可緊得很呐!在讚歎之餘,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沒想到宮娥之中,也有如此氣質清洽的女子存在。「你就稍微透露一下吧!」

「老丈,您還是快點離開,要是待會兒讓侍衛撞見,我也保不了您。」殷水浣避之不談,姑且不論他為何找她,她這種刺客身分,還是別跟人有所牽扯。

「別擔心我。」黑韶揮手,瀟灑笑道。

越看越覺得眼前這名小宮娥可愛得緊,態度不卑不亢,襯上寧靜的氣質,要是兒子看上的是這個女子就好了。黑韶低歎,從來不知兒子的欣賞標準在哪,可千萬別找了個庸脂俗粉呐!

「如果您找不到路,我可以帶您出去的。」她釋下了冷然的麵容,柔聲問道。雖然這名老丈說得無關緊要的模樣,她還是無法忍心放他離去。

他的恬然氣息真誠不做作,讓她感到一陣溫暖,這是一種很不可思議的感覺,然而她卻撤不了心防,仿佛他是一名可以信賴的長者。

「任何人都有可能在這兒迷路,唯獨我,那是絕不可能的。」這清浥宮是他監督建造的,他要是真找不到路出去,那他就沒有顏麵活在這個世上了。

黑韶語氣裏的自傲讓殷水浣感到疑惑,還待發問,卻讓遠處奔至的小福子給打斷了話。

「浣姑娘,浣姑娘……」人還在長廊那一頭,聲音就已傳進兩人耳裏。

他還沒問浣姑娘出宮時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呢!小福子氣喘籲籲地跑來,一口氣還喘下過來,就讓眼前的人給嚇岔了氣息。「太上皇……咳咳……」他直指著太上皇,猛烈地嗆咳了起來。

剛見到小福子的身影黑韶就暗叫糟糕,果然,立刻就把他的身分給喊了出來。黑韶撇了撇嘴,有點懊悔自己當初幹麼替曜兒選了這名聒噪的小太監來折磨他呢?不過,托小福子的福,原來眼前這名守口如瓶的宮娥就是浣姑娘本人。黑韶又細細瞧了她兩眼,嘴角浮現一抹淺笑。原來兒子不放情則已,一放情就選了個如此性情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