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如來也起身站到他身後,略抬眼向殿上看去,果然是那日逃跑時,在那書房中年見中年人的一張如玉麵孔,但神情好似比那日嚴肅了許多。隻見他略一抬手,道:“河兒,為何在大殿之上流淚。”如來才轉過頭來,向對首看去,果然見一椅上坐著一個少年,正低頭垂淚。這少年與軒轅開十分相像,但大了好幾歲,臉上已然有胡須,但著官臣之服,想必便是軒轅開的哥哥軒轅河,也是當今太子了。
聽得族父詢問,軒轅河卻不答話,徑自垂淚。突然隻見那右翼大將軍突然跪到大殿之中道:“請族兄恕罪,太子仍是傷心授業恩師逝世而流淚。”
大殿之上風族族主軒轅照烈今日一上殿,便覺得空氣有些異常,卻不知是何原故。聽得端詳,便示意自己三弟右翼大將軍軒轅青陽起身說話。“授業恩師,太子的授業恩師不是太傅乙愛卿麼?”他指了指坐另一木椅之上的古稀老人道。
“太子昨日得訊,自己的啟蒙武師金笑麵在大風城街被人所害,故此傷心不已。”軒轅青陽繼續道。聽到“金笑麵”三字,如來頓時提高了警惕。隻聽軒轅昭烈似有些吃驚道:“金笑麵,可是曾在後宮服侍過的啟事官金笑麵。他不是‘金絲入骨手’的高手麼?怎地這麼容易就被人害了。”他本人仍是四族之中武學高深者,遇到武學之事,也不免心入其中,討論起來。
一直哭泣的軒轅河突然道:“金老師的對手若是平常人,他自然不會遭此橫禍。而且他居這宮內多日,自是有感情了。”他突然開口說話,也不事前通報,亦不起身,雖然是太子,卻是對族主大大的不敬。話中先說到金笑麵的對手,後一句卻說什麼金笑麵居宮內多日,有感情,不禁讓大殿之人的人大感異外,不知他為什麼說話前言不達後語,如來卻在暗中罵道:“軒轅開這哥哥原是一個白癡。”
軒轅青陽看了軒轅河一眼,又道:“稟族兄,太子之話是說,金老師的對手是我宮中之人,金老師念及感情,被攻不防,故遭毒手。”眾人一聽,都暗中虛了一口氣。
“宮中之人。此話怎講?”軒轅照烈問道。心裏卻已猜到一些眉目,不由得唉了口氣。自己生有二子,本是喜事,哪知禍從此出。為爭族主繼承之位,朝中大臣竟自分三派,一派以為自己三弟右翼大將軍為首支持長子,一派以自己二弟左翼大將軍為首支持二子,一派持中間態度,隔岸觀火。兩派之間一直明爭暗鬥,自己本不善為政,竭力調解,卻是弄巧成拙,到後來已有心力惟悴之感。本以為二子年幼,早立長子為太子,此事即止,哪知到現在竟是越來越不可抑止。前幾日,宮中相傳自己把國璽暗傳結二子軒轅開,於是,宮中刺客倏顯,幸是自己拿國璽當堂亮像才澄清此事。看來此次事件又是以此為據的。
果然,隻聽右翼大將軍道:“此事,徐上書最為清楚了。”軒轅昭烈一聽,眉頭輕皺,他知道徐上書徐柏正是支持二兒子的一派,他這眉頭一皺已生隱退之意,大殿之上所有文臣武將都在注意著事態的發展,卻是沒有一個注意到這點,隻有如來看見他的眉頭皺了,心想:原來他不喜歡坐在這裏的。
坐在軒轅開下首最末一張椅上的中年胖官站了起來,相必便是那什麼徐上書了,隻見他揖了揖手道:“稟族主,此事是下臣所為。不過,臣是因為大風城內流氓地痞過於狂猖,於是設計來消滅的,哪料到金笑麵曾為宮中啟事,會加入這些流氓幫派之中,而且臣派去的武將也不識得金笑麵。”
他的話剛講完,隻見軒轅河現在的授業文師太傅乙成傑緩緩站了起來,道:“徐上書此言差矣!你滅地痦可曾通過太子等一幹人等,你道金笑麵便不是去滅地痞麼。”
徐柏正待再說話,軒轅昭烈突然道:“李愛卿、王愛卿以為這事該如何處理?”他問的這兩人正是八張椅子中剩下兩張椅子上的如來不認識的兩人。原來這兩名老臣正是持中間態度,一直不偏向任何一方,軒轅昭烈這般問他們也有自己用意的,他想這兩人既不願得罪太子軒轅河,也不願是罪二王子軒轅開,定會想一道中間之法,這金笑麵人既已死,再追究下去,隻怕越是加劇了矛盾,隻希望其中一人想出一個中間之法,有了台階,自己再嚴詞此事不再追究,自是可以解決。
哪知姓王的王相位起身則道:“臣覺此事甚為為難,該全體大臣一迸考慮議事。”軒轅照烈一聽就知是推托之詞,而姓李的李宰則道:“臣以為任何事得有證據為實。”如來在一旁聽了,心中罵道:“放了一通狗屁。”軒轅照烈頓時大失所望,於是抬首向兩邊看去,道,“哪位愛卿有更好的法子?”大殿之內頓時雅雀無聲。
突然,軒轅河冷笑一聲道,“這便是證據。”隻見他伸出右手,在空中左右虛拍,從手指至手肘處如軟骨一般,在空中如絲帶一般飄動,帶動衣袖,十分美觀。做罷,他大聲道:“想必族父與大殿各位都十分清楚剛才我所使招術了,這一招對於我們來普普通通的‘隨波逐流’對外人來說是最明白不過了,表示能使出這招定是與我族宮內有關,而且必定親近的人物。徐上書剛才說不識我金恩師,隻怕所言不實!我檢查過金恩師的手肘,他死之前用過此招。”他說到後來,聲音愈來愈大,十分激動,生怕三裏之外的人都聽不見似的,頓時大殿之內火藥味十足。
徐柏正準備跪下說法,左翼大將軍軒轅昭和卻突然用手製止了他,道:“臣以為,那金笑麵就算曾經是後宮啟事,又兼任過太子啟蒙之師,可終究職位卑微,死之時已是無職無師。徐上書誤殺他已是過往之事,若是再追究十分不妥。何不好好厚葬以敬他在天之靈。再說我風議殿一向為族之重地,仍議族之大事,哪裏論到在這大殿之上為這等卑微之人一再費足口舌。”他語氣冗長,中氣十足,語音十分平穩,頓時壓住了所有人的氣勢,而且如來發現一個奇特的地方,便是他說話之時是唯一不起身的人。不由得在心裏想:怪不得飛雪那頭笨豬見他都得低頭裝淑女,果然有些份量。
軒轅昭烈聽罷,心中大喜,便道:“二弟此話正是我心意,此事便不討論,把那金笑麵厚葬便是。還有哪位愛卿有事要上奏……”哪知話未說完,隻聽一聲劍吟之聲傳來。眾人依聲看去,隻見太子軒轅河抽出一把匕首來,那匕首之上竟然還有已經幹枯的血跡。他抽出匕首,立即又流下淚來,嘀嘀嗒嗒地道:“兒臣知道不該這大殿列祖列宗靈位前流淚,沒辱了我族重地,但這親手殺害金恩師的凶手卻正在大殿之上,叫兒臣不得不心寒、心酸。”眾人聽了他的話,都想那上書徐柏仍一介文官,最多發號施令而已,哪裏會是親手金笑麵的人,而這大殿之內沒有禁衛士,莫不是哪個武官所為,那自是應該知道金笑麵的了,不知這人是誰?看太子這氣勢,隻怕是不殺此人世不甘休了。都不由四處盼顧,隻希望自己沒有站在這人身旁。
如來卻大是高興,眼睛直向嚴鍾看去,心想:“嚴老頭!你這隻狡猾的老烏龜,這次隻怕是真的死翹翹了。”卻見嚴鍾神態自若,也不四麵盼顧。隻聽軒轅河一聲“就是他!”所有人的目光都跟了過去,如來把目光從嚴鍾身轉過來,卻見所有人都向自己這邊看來,不由得暗驚,再看軒轅河,也正用匕首指著自己,目光凶狠,真是巴不得殺了自己。
“不會吧!”如來想道,還以為他們所指之人仍是軒轅開,哪知軒轅河緊接著一句話是:“就是他,站在二弟身後的那人。”如來向自己身後,四周瞧了瞧,隻有自己一個人,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大驚,正準備說不是自己,是嚴鍾。
哪知,軒轅河大聲道:“金恩師身上插的這把匕首仍是大漠強匪黑山君的貼身利器,而這小孩子卻正是黑山君的徒弟,這匕首正是黑山君授予他的。”如來向那匕首看去,隻見那匕首塵沒有血跡的地方略泛藍光,寒氣逼人,正是大塊頭師傅黑山君給自己參加比賽的,什麼時候不見,自己都不知道。眾人本以為他要抵奈,哪知見了他的眼光,便知軒轅河所說屬實,那匕首正是他的,而他卻是黑山君的徒弟,眾人見他與二公子軒轅開一進來的,都不由得想太子軒轅河這一招雙利,果然厲害。
“你究竟是何人,為什麼拜黑山君為師,又為什麼要殺我恩師,再為什麼會與我二弟在一起。”軒轅河逼問道,他最後一句故意加重語氣,自是想提醒別人二公子與黑山君有勾結之嫌。如來這一刻腦袋轉得特快,因為他明明見到嚴鍾一掌擊斃的,自己的匕首卻插在金笑麵身上,自是嚴鍾那老王八做的好事了,突然他又想到,隻怕是軒轅開與軒轅河哥兒兩一起玩計謀,想把自己殺在這大廳之上。
於是,走到大廳中央,對軒轅河道:“太子見笑了,我是小孩兒,手無三兩力。雞都殺不了,哪裏會殺人。我曾年幼無知,受過奸人透拐,可是現在被二公子帶到宮中,做二子公的書僮,早已改邪歸正啦!”別人以為他所說的“奸人”指黑山君,哪知他心裏卻是指李台敦、嚴鍾甚至包括他現在正懷疑的軒轅開。軒轅河冷笑道:“年幼無知,隻怕你背後之人並不年幼無知。”他一語雙關,這“背後之人”既指黑山君,又知二公子軒轅開。他話音略停頓,又道:“你殺我恩師,便納命來吧!”話未完,已經動手,隻聽一道劍吟,一道寒光直逼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