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花事了 第84章 我的洛城，我的傷歌（8）
春天的時候，我在街上意外地遇見了老蒼和小歌，他坐在輪椅上，她推著他，他們的臉上有明亮的笑容。有關他們的事，我隻零星地聽說了一點，老蒼雖然幸運地保住了性命，但那一刀中了要害，他下肢癱瘓，小歌知道以後，又回到了洛城，在案子鬧得沸沸揚揚的時候，她帶他離開，不離不棄地陪伴著他。
我掠過他們，徑直走開，卻被小歌拉住：“洛禾。”
“我有事，要走了。”我冷著臉說。
老蒼的眼睛裏有淚花，他說：“洛禾，對不起。”
我悲涼地笑：“我自己都是罪人，你何須向我道歉？何況，我的命是你救的，道歉的話我承擔不起。”然後大步走開。
小歌追上來：“洛禾，有罪的人是我，老蒼想去公安局自首，承擔自己應有的罪責，他想證明齊木之前並沒有預謀殺人，可是你知道，老蒼是主犯，他一旦自首，會在監獄裏呆很多年，所以我強行帶他離開了洛城。”她頓了頓，緩慢地說：“你知道我有多愛老蒼。”
“隻有你們的愛是愛，我們的愛就不是愛？”我激烈地問她，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我知道我的自私害死了齊木，但有罪的人是我，你怨我，恨我，我都無話可說，可是老蒼並沒有錯，希望你別記恨他。”她哭起來，“他一直無法釋懷，常常做噩夢，求你原諒他，這樣他才能放下心裏的罪惡感。”
“我誰也不恨，也無權恨任何人。”說完，我捂著嘴哭著跑開。我想我真的誰也不恨，恨是需要力氣的，可我早已沒有任何氣力。隻是每個人的罪惡都隻能自己背負，我代替不了老蒼，老蒼也代替不了我，我們隻有自己為自己犯的錯誤做出贖罪。而我也決定用我的方式，向齊木，北洛、葉雯，以及所有被我傷害過的人贖罪。
我在臥室裏收拾行李，我的身上帶著遙遠的氣息。是的，我是一個即將遠行的人，我將離開我的洛城。
葉雯一直在旁邊抹眼淚：“一切不是很好嗎？你一個人出去，要我怎麼放心？小禾，留下來，媽媽會陪你走過這段艱難的路。”
我強忍住淚水，扁了扁嘴：“媽，我都22歲了，還讓你養著我？現在流行啃老族，我可不想學他們。”
“養你一輩子，我也願意。”她說。
我樂嗬嗬地說：“真的？我在外麵混不下去了，就回家來。”
“你在外麵過得不好，千萬別硬撐，媽媽會在家裏一直等著你。”她妥協，我背過臉，一顆小小的眼淚從眼睛裏滾出來，其實我多想留下來，留在洛城，守望緊鎖在我內心的記憶，這兒有我純真的少年時代，我長發飛舞的青春，我的至親和我年少時的朋友，我的愛人和刻著我們愛情的又舊又髒的課桌，我西街的世外桃源，我年少時書寫的輝煌篇章，我二十一歲譜寫的傷歌，我的沾滿鮮血的白裙子。還有那年三月清爽明淨的陽光裏，我種在天橋上的誓言。可是，我必須接受上帝給我的審判--離開。
“我知道。”我假裝不耐煩地答應。
半夜裏我還沒有睡著，聽見門咯吱一聲響了，一猜就是葉雯，我合上眼睛，假裝已經睡著了，她給我拉好被子，坐在床邊小聲地哭泣，一直哭了很久。我再也忍不住，坐起來抱住她：“媽，你別難過了，我又不是再也不回來了，說不定我出去想家了，過幾天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