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花事了 第81章 我的洛城，我的傷歌（5）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我們中間阻隔了一條寬廣的馬路，我站在馬路對麵，看薇薇新娘櫥窗裏的婚紗，你忽然向我招手，示意我過去，可是我過不去，馬路上的車子一輛接著一輛從你跟前駛過，把你的身體切割地支離破碎。我突然茫然起來，發線，誰的發線；額頭，誰的額頭；眼睛，誰的眼睛……我竟忘了你是誰。我轉身闊步走開，你在對麵聲嘶力竭地大聲喚我：小朵，小朵……聲音裏帶著近乎哭訴的悲憫的音質，可我還是不管不顧地離開了。
醒來的時候，我哭了很久。雖然你的眼睛緊緊地合上了，再也睜不開，可我還是相信忽然有一天，你就會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樣，穿越大山，穿越河川，穿越阻隔我們的萬水千山，突然帶著滿身的清香出現在我的麵前，於是春回大地，全世界都轟轟烈烈地綻放出了巨大而又色彩斑斕的花朵。
可我竟連你的樣子也忘卻了，在未來的某年某月某日某時某分某秒，即使你真的出現在我麵前，麵容會不會也像破碎的葉子，無法被我洞穿？
你死了。我活著。
是的，我還活著，不管多麼不情願，生活還是要續寫下去。而我的孩子，我是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上，還是凶殘地殺死他，我早已作出了決定。
幾天的相處中，齊木的媽媽很容易地猜測出我懷孕了，她約我在洛城中心的一家小茶館見麵。我走進去，她已經等在裏麵這是一家格調很優雅的小茶館，中央有一個大水池，金魚在清澈見底的水裏自由自在地遊弋，水池中央坐落了一麵黑綠色青苔皮草牆，水從上麵流下來，點點滴滴地落進池子裏，像一麵輕緩又幽靜的瀑布。
“阿姨。”我拉開椅子坐下。
“你比以前更瘦了。”她歎息說，“我知道你很難過，但也要注意身體。”
我垂下頭，睫毛上沾了一層細密的淚水。
“孩子幾個月了？”
“四個多月。”我握住茶杯的手加重了力道。
“你打算把孩子生下來嗎？”她盯著我，迫切地想聽到答案，我把頭低得很低很低半晌，堅定地搖頭。
她霸道地詰問我：“為什麼不生下來？”她頓了頓，聲音軟下來，“小木已經走了，好在留下了你肚子裏的這個孩子，難道你忍心讓齊家的香火在他這兒斷了？”
“我不想孩子生下來就沒有爸爸。”我搖頭。
“那你跟我去美國。”她勸我，“孩子生下來，我們可以加倍地愛護他，不會讓他因為沒有爸爸就感到自卑。孩子大一點了，你想出去工作的話，我就在公司給你安排工作，你不想工作，就呆在家裏，做你喜歡做的事情。”
“我沒有信心把最好的愛給他，就不會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上。”我狠下心腸說，“況且，我還小，不想這麼早就當媽媽。”
她果然和我料想的一樣憤怒：“你就這麼自私嗎？小木那麼愛你，當初如果不是因為你，他就跟我去了美國，又怎麼會犯下死罪，現在他剛走，你就迫不及待地想擺脫過去，重新開始嗎？何況，這也是你的孩子，你就這麼狠毒嗎？”奧，她罵我狠毒，好在她並不知道真正的凶手是我，如果知道齊木是代替我死的，她會不會想殺了我？
我的雙手無措地在下麵使勁揉巴著袖口，一會，我低聲說：“齊木如果上天有靈，他也不想讓我把孩子生下來。”
她看我良久，眼睛裏有隱約的淚花，她說：“那是因為他愛你。既然你自己也知道他那麼愛你，為什麼就不能為了他做出一點犧牲，把孩子生下來？”
我沒有說話，眼睛低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