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花事了 第80章 我的洛城，我的傷歌（4）
齊木媽媽打來電話的時候，我正在做最後一道菜，是荷葉粉蒸雞，以前我和齊木的生活比較拮據，雖然他很喜歡吃，但並不能常常做。我把雞肉和豬板油分別剁成12塊，加上調料浸漬，荷葉也切成了扇麵性的14塊，去了背麵老莖，準備就緒，把鍋放到火上，加入粳米、八角、丁香、桂皮幹炒，葉雯一直站在廚房門口看著我做這些事，她的眼神憂傷得有些神經質，我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也無暇揣測，一心一意地翻炒鍋裏的東西，我正準備把鍋裏的東西盛起來，手機突然不合時宜地響了，低頭一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我按了綠色的接聽鍵，側過頭，提肩，把手機夾在肩胛骨上，騰出雙手端鍋，電話那邊傳來駭人的哭聲：“洛禾……”我聽出來，是齊木的媽媽。什麼事呢？不會是齊木出什麼事了吧？我開始驚慌起來，顫抖著叫了一聲阿姨，便抖得說不出話來，嘴巴徒勞地張著。
“洛禾，齊木自殺了。”手機掉下去，砸得下翻蓋合上，掛斷了電話，我毫無知覺地鬆開雙手，鐵鍋正好砸在我的腳背上，滾燙滾燙的粳米灼得我裸露在外的腳背生疼，可是，我顧不得腳上沉重的鐵鍋，顧不得雙腳還掩埋在滾燙滾燙的粳米裏，什麼也顧不得地大聲哭嚎，我從來沒有想過眼淚可以這樣撕心裂肺。葉雯驚慌失措地衝過來，她跪在地上，一把推開壓在我腳上的沉重的鐵鍋，雙手忙亂地鋪掉我腳背上的粳米，她茫然地問我：“小禾，你怎麼了？”
我的耳朵裏有巨大的轟鳴聲：齊木自殺了。我的手臂用力地捂在耳朵上，可耳朵裏的轟鳴聲愈發大了，我整個人都處於崩潰的臨界。我知道我的愛人永遠不會回來了，葉雯把我緊緊地摟在懷裏，她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所以什麼也不說。可是，我恨她，我掙脫開她，拳頭一下一下落在她身上：“是你害死了齊木！你為什麼騙我？你為什麼那麼自私？你憑什麼讓他做我的替死鬼？你憑什麼？”
“齊木怎麼了？”葉雯的臉色慘白，她巴巴地看著我，但是，她是殺害齊木的凶手，我咬得牙齒咯咯作響，狠狠地瞪著她，咬牙切齒地說：“你殺了齊木，你這個殺人凶手！”
“不是的，不是的，”她哭著辯解，“我知道要判死刑以後，也很害怕，我說要告訴你，可是他不肯，讓我騙你他去美國了，開始的時候，我不答應，可是他跪下來求我……”
我的雙手無力地垂下來，齊木，你是這樣自私，你用你的生命保全了我，可是你要我如何承擔得起兩個人的生命？以後的路，我怎麼能走得動？
齊木是在那天夜裏自殺的，他吞下了吃飯用的不鏽鋼鐵勺，同住的幾個人都睡著了，沒有人發覺，第二天清晨，他被發現的時候，渾身冰涼，臉色鐵青，送到醫院已經死亡。我終於知道他回過頭對我說“小朵，我想吃你做的菜，你明天帶給我，好嗎？”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自殺的準備，他怕我會立馬自首，所以找理由把我拖到了第二天，然後不給我任何轉機。
我從前看過這樣一段話，那個作者說，死去的時候，他所獲得的是平靜，如同他脫去身上的舊衣，忽然擺脫了束縛，獲取自由，我們會因為見到最愛的人死亡而感受到他的新生，並因此而獲得蛻變。那麼，你呢？你在最後的時刻，是否獲得了平靜？還是依然放不下這個你用生命去維護的女孩子，你有沒有感覺到柔軟的傷感，如同漣漪一圈圈地蕩漾開去，充盈了你的整個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