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那糧食全都被糟蹋了麼?沒有。隻是東北隻種一季的糧食,遭災了之後也隻能將剩餘的糧食存起,為冬天做準備。當然也有很多家的地徹底的被糟蹋了。這樣反倒“成全”了這些土村人的肚皮,土村的人看見狗會吃,看見貓會吃,最後連耗子都吃,惟獨不吃驢馬騾子一類,因為這是去鎮裏的代步工具,土村人那個時候向外界求救的唯一手段,隻是那時候的改革春風還沒有遍布東北的大地,整個東北還是體現出表麵大鍋飯,實則自己顧自己的計劃經濟時代的後期。要別人幫忙,人家說也同樣遭了災,於是饞病來了,沒有半點預兆的來了。
別人都說那病像是狂犬病一樣,除了意識是清楚的以外,見到什麼都想咬上幾口,就連家裏的桌子上麵,也時常會看見人和耗子的齒痕並存。過得一段時間,這些病人會覺得餓,剛吃了東西還要吃,吃到胃被撐得鼓鼓的,還是會覺得餓;後來有人被撐死了,胃裏幾乎都是耗子肉。再後來有人又被“餓”死了,原因是病人的家屬反其道而行,不給病人吃太多的東西,可往往在半夜,病人無端端的脫了水,第二天早就涼涼快快的死掉了。最可怕的是,這病會使人無意識的就將身邊的東西拿到嘴邊狠狠的咬下去,王石頭的胳膊就被他的頭一個婆娘咬得鮮血淋漓,那場景真的很詭異,但是這病,卻沒的醫。
直到後來,耗子幾乎被吃光了,莊稼也不再遭災了,土村人的饞病才徹底的銷聲匿跡了。可隻那短短的三年裏,土村死了三分之一的人。
【李三婆婆】
李三婆婆算得上是村裏元老級的人物了。她喜歡煙袋鍋子不離嘴,常道她當年如何如何。土村人迷信,尤其是李三婆婆這樣的老一輩。在土村遭災的日子裏,土村人罵牛罵馬,罵爹罵娘,但不敢罵天罵地,每一個人都把天地當成最敬畏的東西,收成好的時候,村官會帶著村民們拜祭天地,收成不好的時候,也記得在土地裏撒上一把高粱米。李三婆婆的信法和別人不一樣,她不僅敬畏天地,她還偏信鬼神一說。她常在別人麵前吹噓說自己當年是這一代八路軍的副指揮官,一把槍使得出神入化。可誰會信啊?倒是和她同齡的那些老爹子們會揭她的短,說她年輕的時候是個怡紅院裏不賣座的丫頭,後來在偽滿州國裏給日本人打戲鼓,可日本人戰敗時沒帶走她,李三婆婆便留在了土村。李三婆婆聽到後不說話,她說年輕的時候她不那樣,她是個好人,她和好人一夥,打日本鬼子。那幾個老爹子就罵她,說她都快入土了也不承認自己當年的那些醜事,小心有朝一日下地獄啊。李三婆婆就不說話了,煙袋鍋子也耷拉了下來。眼圈紅紅的,半天她才會抬起頭來說道,你們欺負人,欺負我這個老太太,我李三娘是要座蓮花去極樂的,你們眼讒,你們眼熱,你們看不得我好。
李三婆婆也時常會跟年輕的小夥子們侃大山,她說自己年輕的時候,多少公子哥圍著自己轉,還說自己漂亮的像朵花,人家說她是喇叭花,她便唬下臉,說自己是朵牡丹。人家又問,那你為啥到老了還一個人啊?李三婆婆就會擺擺手說,不說了,不說了,老太太要進屋睡覺了。然後李三婆婆真就站起身,使勁的唑吧兩口煙,轉頭回了那隻住著她一個人,土坯堆起的房子裏。
李三婆婆在死之前,一點征兆都沒有,屋頂上隻一條橫梁,若是個年輕的小夥子,隻一抻,恐怕房子就會顫。可李三婆婆這個小腳女人的全身骨頭太過輕了吧,眾人七手八腳的從房梁上放下她的時候,她的整個重量似乎也就等同於一隻死貓。大家搖著頭都覺得李三婆婆是因為受不住饑餓想不開,不然不至於在死前連那麼一點重量都不在了。隻有那幾個同齡大的老爹子們哭得最是傷心,他們說李三婆婆死的不值,又說死的值,隱約間似乎在說李三婆婆年輕時候的一些事,一些人,最清晰的是一個叫“五兒”的男人,最終老爹子們一口咬定是五兒帶走了李三婆婆,因為隻有這樣,李三婆婆才能對自己,對五兒有個交代,即使不座蓮花,李三婆婆也會幸福了。
至於李三婆婆年輕時候的情事,誰又會去在意呢?土村人依舊是麵朝黑土背朝天,過自己該過的日子。
Leaving------一直不太願意用傷感的情緒麵對離合,情人間如此,親人間如此,朋友間也是如此。可如今我想以最珍貴的畫麵來描述我們之間的情感,畢竟傷感無罪,為的是把我們曾經走過的路塗上一些值得懷念的色彩——畫麵中有曲,流香,斑斕似春,清澈如雲。
——題記
常言“瀟湘”二字,夜雨美的絢麗,你是從那裏走來的“窈窕淑女”,溫婉秀麗。此刻你看到,一定會搖頭苦笑,笑世上怎會有如此瘋癲的人,體壯如牛的你居然被稱作是小家碧玉。誤會使然,你的名字就是如此,初見那幾個字,脫俗一般的讓人遐想,我承認那有些齷齪與無恥,甚至在頭腦裏想到過落霞紛飛,黃昏門楣,橫刀而立,捉住你簫聲裏的俏皮。我想你聽到此處又定會抓狂,沒錯,這是一種報複的心態,我很痛快,畢竟我當時見到你的時候,和你如今的感覺幾乎處在同一個無間地獄裏。
你居然是個男人,我還在他人麵前誇口將你“拿下”,如失言,定是被他們酌情處理。於是我的孤騖,我的秋水,都與落霞齊飛去,同長天共一色了。我問你為什麼起了個女人家的名字,你說名非名,名亦名,出得世道,都是一張臉而已。自那以後,朋友有如千斤鐵,重如天地,洪如鍾鳴。
你是我們四人之中最大的,卻大不得我們一個月。湖南的男人做事磊落,這是我從你的身上看到的。還記得誌安臨走之時,我們風光一路,若是處於三國,想必桃園結義也不如我等。城市有它的燈紅酒綠,花要開在路的中央,我們一路踩過去,如孩童不如意似的落莫,卻也不敢講,臉上布滿著歡樂,心中是怎樣的滋味,誰又能覷得到那縫隙呢?我知道我們喝多了,才會如半空的雲朵一樣搖擺不定,漂浮無期。後來月亮也晃了起來,在絲絲的有風的氣息裏,許是被風吹動的,與高杆旁的大紅燈籠相映襯,硬是要把這夜色一起搖得打起盹。我們忽然回過頭,看著身後滿地的殘花,伴著搖擺著的夜色,搖擺的笑了起來,嘻嘻哈哈的,打著哈欠的笑,再次打著哈欠的笑,直到打得困意濃濃,笑得筋疲力盡,才發現,眼角早已滿是淚水。
你問,從今以後,我們還會聯係吧。誌安說,來年一起過生日。你點頭,看向小林與我,我早已激動得說不出話,小林卻把酒瓶裏的酒反複的顛來顛去,然後一飲而盡,最後他端起酒瓶,用他那朦朧的眼神透過朦朧的瓶身,看到了一眼朦朧的夜色,其中有中秋的圓月,有半彎的路燈,有糖炒的栗子,還有飄忽著的男女,惟獨少了一些什麼。在誌安漸行漸遠的背影下,完全沒了作祟的影子,或許是月光不那麼明亮了,也或許是燈光太過明亮了,我們出奇的安靜,像躺在冰箱裏待煮的鴨子,寧願急切的跳入火中。
而後總會去欣賞雨的美,窗前,路邊,背著傘抬頭看雨中的天,都是灰色的恬靜。我始終都在喜歡著這種不屑於陽光的行經,像沒約束的你一樣。我說哥們,我們應該為自己考慮考慮未來了。你說是啊,不過這雨也很清涼。小林說你的想法太過閑雲野鶴了。你默然不語,怔住一般似的看著錦繡中華裏的那一片桃花林,那不是自然的景觀,卻有著迷幻的色彩,人為於其上,鳥鳴清脆。而那一刻我清楚,在你的心裏有過太多的渴望,如你心中的桃花林,或是桃花園,清新旖旎,有你有我們,還有你更多的同伴與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