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學不到一個月,我就接到了噩耗,從發現肝癌晚期到二姨入土為安,前後隻用了二十八天。突如其來的消息讓我有些蒙,病榻前的那音容笑貌瞬時間就可以崩塌成滿地的碎片,我有眼淚,不停的在眼圈裏轉,想大聲的哭又哭不出來。直到回家,我看到遺體的時候,仍然沒有想哭的衝動。沒哭的不止我一個,我看到二姨的大兒子——我大哥也沒哭,人家罵他讀書讀傻了,讀了研究生不認識媽了。我大哥什麼話都沒說,不管別人怎麼罵他,他就是不哭。直到二姨化為骨灰入土為安的那一刻,大哥始終沒掉半滴眼淚。可在墓碑前,我看到了大哥的那一跪,我哭了。他這一跪從日頭正中一直跪到了黃昏,還是沒哭,頭始終低著,頭發貼著地皮,誰拉也拉不起來。我就和他說,我說哥你別這樣,你這樣二姨不安心,我哥也不答話。最後幾個人一起把他攙走的,他才落了幾滴眼淚。
回頭我去看他,他正給他的弟弟做著飯。那時候二姨父正值中年,很耐不住抑鬱的又找了個老婆,瀟瀟灑灑的去度他的蜜月了。大哥的研究生不讀了,找了個安穩的工作。我一見他就想起了二姨,唉聲歎氣的安慰了幾句。大哥卻似乎沒怎麼在意,說你擔心啥,該傷心的是我呢,隔著我還有我弟,然後好幾層關係之後才是你呢,我都不難過了,你難過啥?表麵上看,大哥那時候就是個無心的兔崽子,可從那一跪中我知道大哥的心思,二姨父不是啥有心的主,平時人模狗樣的像個人,其實他自私得厲害。大哥早看明白了,所以他不去讀研究生,那是因為他還有個弟弟,他之前做的一切都是想讓弟弟看到還有這麼一個哥哥在,惟有他挺起來,他的弟弟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恢複過來,再去麵對未來的生活。他不悲傷麼?不是,看到他那苦澀中的笑,我明白,這世界上的傷並不是都要靠眼淚來治愈的。
第三次的“死”是心死,但也是我另一段生命的起點。03年我在煙台的時候挨了餓,二十幾天就吃了幾口米飯,但沒辦法,當時就我一個人在那裏鋪貨,做代銷,人家賣不出去的藥不但不給你錢,還要退貨。是先給貨,等藥都賣掉了,人家才幫你結款。我當時口袋裏隻有三百塊。那是冬天,煙台海風一吹起來比東北的風還硬,我隻顧著把衣服裹緊,忘了那三百塊錢。結果連帶身份證和手機一並丟掉了,這樣我餓了二十幾天,還好住的地方有點剩餘的大米,每天就吃點稀飯,還要去跑業務。沒錢啊,隻能用腳走路,足足將煙台走下來了四圈,當第一筆貨款到了手裏的時候,我第一反應是馬上買了一百斤大米放在牆角裏,用借來的電飯包煮了一鍋飯,連鹽都沒用,大口大口的吃著大米飯,那真的感覺太香了。吃了飽飽之後,我的胃就開始隱約的疼,也是從那以後,胃總會在吃過了飯以後就莫名其妙的疼。
08年12月之前,我喝了酒,胃疼了一宿,第二天就去看醫生,深圳這的醫生治療手段很講究,但態度太惡劣,當時那老頭跟我說不用治了,我的心就涼了一截,後來他說晚期了,看也是在扔錢,我這軀殼就不會動了。長這麼大第一次在有意識的情況下來迎接死亡,我突然發覺真的很可怕。可怕的其實不是死後,因為死後誰也不會知道生者的悲痛,他就不必再去擔心別人的生老病死了,可怕的是在你死前的這一段日子裏,要怎麼麵對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朋友以及病魔襲來時的那種疼痛感。於是我便敷衍父親來電話時的問候,並決定在年末回家。我就是在那個時候開始喜歡上寫東西的,把壓抑著的痛苦寫進文字裏,轉化了形式,轉換了頭臉。我會寫到父母對我的愛,會寫這個人類社會上的種種醜惡與美好,我覺得我走的話應該不會大張旗鼓,那樣會讓自己在臨死的時候難過,如果那個時候我的頭腦還很清晰,那我在那一刻可能隻有悲傷伴著我,即便我看得開,但我身邊的人呢?所以他們的悲傷一定會延續我的生命,為了他們我會與病魔鬥爭,與自己鬥爭,可我的意圖隻是不想拖累他人安靜的走,這不是什麼逃避,正因為你對他們的責任,你才不會在死後給他們留下太多的掛礙,我想這也是很多老人在死前突然一改常態,讓別人詫異的原因,因為他不想你悲傷的記得他,寧可讓你去記得他臨死前憤怒的一張臉,甚至是讓你記恨的臉,他都不想讓你去懷念。是的,我當時真的是這麼想的。
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其一我不相信這種電影情節;其二是因為我真不準備讓別人在接下來的日子裏跟著我一起傷悲,尤其是我的父母。
我又去了幾家醫院,始終都是沒辦法確診,直到如今都是,我都無法了解我的軀體到底能撐到多久,胃中的問題到底是什麼晚期。我曾經再次去那家醫院檢查,還是那個老醫生,他也不敢確認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而我現在敏感又偏執的活著,胃疼痛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了,我知道一切可能都已經過去了,生與死再次與我開了個玩笑。它實在影響了我太多,可時間還在走著,我也在走著,隻要我還活著,我就應該執拗的去活。我在想,其實生命就是一條線,一端係著生,另一端懸著死,誰能用簡單的幾歲,幾十歲,甚至幾百歲就能衡量到它的長短?重要的是,這條線上麵曾經有過我們生活的軌跡,把我們身上的積累匆匆的運走,而後融入那落了葉的黃土中,生命就此輪回了一季。而我們所得到的幾乎是不存在的,死後的世界裏除了黑暗再沒了感知。他不會知道你的疼,不會了解你的傷,那麼你所有的疼痛還能說成是為了逝去的人麼?隻能是生者在自我傷感著傷感的情緒而已。那麼我們應該怎麼樣?誰都不願意回憶過去曾經傷感的畫麵,或著被別人傷感的回憶著,那麼就放開懷抱吧,安心的去活吧,死者不會去怪怨你曾經有過的愧疚,也不會思念你曾經的好與真誠,為何不可安心坦然的活呢?麵對著自己的死,一次足夠,然而麵對別人的死,我們也隻能靠信念來鼓勵他人能夠堅強的去麵對,因為這個世界每天都有流星在飛逝,你抓到了一顆,更多的卻從你的眼神中溜走,讓你模糊了天際的高度,忽略了一生的長度,更忘記了生命的限度。
稻浪如濤------稻花由白轉黃的季節,四爺就要上路了。臨行前他要背上一張四方小桌,懷裏揣一瓶上好的高粱酒,雙拐往腋下一拄,不乘車,不撐傘,徒步走到公路上,一個來回就要幾天。
四爺說過,他喜歡那風搖稻浪如濤一樣的聲響,這讓他很興奮。他時常會想起,父親當年一手拽著他,一手拽著風箏的線,在這稻田裏和他追逐打鬧。他很懷念那段日子,在他的頭腦中,父親是九平村裏最壯實的男人。父親起初是做毛主席的紅衛兵,後來又成了國旗底下一名站崗的兵,複員後回到村裏,娶了四爺的母親,而後成了一個地道的莊稼人,與其他農民唯一不同的是,一年四季,隻要看見他,就會看到他身上的那件越來越舊的土綠色軍裝。
四爺的印象中,父親就是這滿地金黃中的一抹綠,他記得父親把他抗在肩膀上,和他說過一些話:“兒啊,你爸我活這麼大沒啥驕傲的,就是覺得這兵是當對了,讓咱有了一個魂,鐵打的魂,有了這個魂,到了哪咱都能把腰板挺起來。你要記著,好好的記著,這輩子一定要行的正,才對得起自己,對得起能讓自己站直的,脊梁上的那一根筋。
四爺想起父親就覺得豪情從胸中升起,“站”在稻花飄香的、一望無際的田地裏,他仿佛成了那其中最閃亮的金色……
四爺原名常虎,年齡並不大,斷腿的那一年他剛二十六歲,如今也才到而立之年。很多人都不理解為何這麼年輕就要被人家稱作“爺”。其實“四爺”這個稱謂是被九平藥業的員工喊實乎的,似乎排名僅次於張其光,陸陽晃,劉丙堂三個人。四爺也的確心甘情願的臣服在這三位哥哥的台階底下,因為起初張其光回到村裏,找到四爺的時候,他就被麵前的這位老大外在散發出的那種攝人的氣質所折服了,他沒想到的是,曾經隻比他大四歲,兒時鼻涕拉瞎帶著他去捉蛤蟆的泥巴一樣的娃娃,如今居然讓他不敢仰視。當張其光咧開嘴,一把抱住滿身是土的四爺的時候,當場就告訴他:“以後你就是‘九平藥業’的四當家。”
“四爺”這個稱謂就這樣被藥業裏麵的人叫開了。其實藥業裏麵的人都隻是稱呼張、陸、劉為經理。隻有這個“四爺”是個特例,財務部的人也很奇怪,為啥連半個職務都沒有的人卻拿著和經理一樣的薪水。
四爺也很苦惱。他找到三位經理的辦公室,點頭哈腰的推門而入。陸陽晃先看見了他,忙向他招手道:“老四快來,我們準備在這間辦公室裏給你加張桌子,以後咱哥四個又能像小時候一樣,胡混扯皮了。”
四爺聽到陸陽晃喚他老四,又提起了小時侯,緊得像車軸似的脖子立馬鬆了一扣,一後麵坐在了張其光對麵的一張辦公椅上。
張其光笑嗬嗬的樣子都會給人以最塌實的感覺,他接過話道:“哥幾個光腚那會發過的誓,老四你沒忘吧?”
四爺想說啥,可喉嚨裏幹的要命,他看了一眼另一張桌子上的茶杯,想必那就是劉丙堂坐的位置,這個和他拜過把子的三哥出差幾天了,從他來到這個企業被稱作四爺的時候就沒見到過他。
陸陽晃拿起了電話,囑咐外麵的秘書端杯茶進來。那秘書好半天才敲響了門,招呼也不打的放下茶杯就走。張其光搖頭笑道:“同樣是年輕人,你看咱老四的樸實樣,再看看她,卷鋪蓋回家也要我們買她一個臉蛋子,還真是沒辦法呢。”
陸陽晃也隨之嗬嗬一笑:“老大你就別埋怨了,走了誰也不如來了個老四。你看咱老四,都窘成什麼樣了?你我也別端著架子了,快給他講講咱們的光輝曆史。”
張其光此刻的笑聲已經有些肆無忌憚了,四爺本是在觀賞著美麗的茶杯裏裝著的美麗的茶葉,卻被張其光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大笑嚇得一哆嗦,險些打翻了整杯水。
張其光滿臉得意,繼續問四爺:“老四你還記得小時候的事不?”
四爺點頭,他怎麼會不記得。從九平市到九平縣,再到九平村,一路下來他常虎就這麼幾個敢說話的人。從他們落地的那一刻起,張、陸、劉、常就注定成了兄弟,因為四爺的父親與其他三人的父親有著過命的戰友情誼,退伍後大家都不願意分開,就都在九平村落了戶,娶了老婆。緊接著就像排隊看電影似的,按順序的來,一年一個,帶著把兒的娃娃們全都張嘴喊餓了。那時候的四家人像一家人,四兄弟像親兄弟。不用老子們按住腦袋往地上磕頭,四個娃娃自己插幾根稻草就拜起了老天。從那以後四兄弟就像各自分工了一樣,張老大帶頭,陸老二出謀,劉老三辦事,常老四收秋。
四個娃娃的父親是同時去世的,據說當時的那車是借城裏的朋友的,開車的是四爺的父親,為了要回被村長誣陷去的兩頭豬,四位老哥們決定去市裏告狀。九平村去市裏要經過九平縣,路況還不錯。當時正是稻花泛黃的季節,道路兩旁是大片大片的稻田。四爺的父親一分神的節骨眼,就與對麵的另一輛“解放”撞了個滿懷。其餘三個人在當場就沒了性命,惟獨張其光的父親在醫院一直挺到四個孩子來看他,他對張其光說:“你是老大,你要照顧弟弟們,別讓他們受委屈,以後有福要一起享,有苦你自己吃,知道不?”
張其光這邊點頭,那邊父親便斷了氣。張其光那年十四歲,回過頭看著小時侯的四爺,一巴掌就要扇過去。陸陽晃攔住了張其光,劉丙堂卻隻在一旁冷冷的看。四爺盡管很小,但他隱約的感覺到,四兄弟不可能再如以前一樣無話不談了。從那個時候開始,四爺不再跟著三個哥哥的後麵後麵收秋,而是大老遠的避著他們走,這一避就是十幾年沒見。
張其光帶著陸、劉二人走的時候,誰都沒告訴。但四爺知道,他看到他們天沒亮就離開了村子。後來三位母親一齊哭嚎的那整個上午裏,四爺沒敢說一句話,但他把牙咬得死死的,他暗下決心不會再讓那三個他還當成哥哥的人怨恨他,於是他承擔起了四個家庭中的所有重擔。
張其光還在誇誇其談,講述他和陸、劉二人這麼多年辛苦的打拚,如今終於成功。四爺聽得瞠目結舌,他從沒想過一些肚皮能裝進那麼多名貴的食物,也沒想過有些鼻孔可以吐出那麼昂貴的香煙。但他非常清楚的一點是——他的這三個哥哥所擁有的金錢足夠他們在九平縣乃至九平市呼風喚雨了。
“有福一起享。”張其光哈哈大笑道。
四爺聽後眼淚在眼眶處打著轉,他知道張其光不說那後半句是不想勾起他傷心的往事。
還是陸陽晃的頭腦靈活,他看得出四爺這麼多年的委屈,接過話茬道:“老四,當初是哥哥們不對,你就原諒我們吧。”
四爺把話聽在耳朵裏,咽進肚子裏,消化了這麼多年來滿腹的委屈。看到哥哥們不再怪責自己,想到這十幾年一直心甘情願的伺候著四位母親,心裏豁然開朗了,感覺做什麼都值了。
四爺沉默半晌,終於將全身放開了,他打了個哈哈道:“那總得讓我找點事做啊?不然我怎麼好意思白吃飯還拿錢呢?”張、陸二人聽後開懷大笑,四爺也跟著一起笑。
“正好給我們開車的司機辭職了,老四你就給我們開車吧。”
四爺心裏“咯噔”的一下,“開車”這兩個字眼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好的詞彙,也可以說這根本就不算是什麼好差事。
不用看,門口站著的不是別人,四爺回過頭去,見劉丙堂站在門前眼淚汪汪的看著他。四爺站起身,劉丙堂“呼”的撲了過來:“老四啊,想死我了啊,你小子終於來了啊。”
四爺也高興,尤其是在剛剛聽了張、陸二人的一席話之後,就更有些感動了。但他馬上就看到了劉丙堂身後的一個女人,打扮的時尚靚麗,氣質不凡,和剛剛進門端茶的那個女秘書相比,真就不是一個檔次。
張其光把臉一虎道:“老三,你又去……”
劉丙堂馬上擺手道:“少在老四麵前揭我短,你知道我多久沒去過那地方了,我這是給咱們幾個找的女秘書。”
辦公室的門外突然劇烈的響了幾聲,似乎動作很大,劉丙堂站在門口呆呆的看了會門外,才把大拇指向門外一翹道:“姐妹兒沒包容心,拍後麵滾蛋了。”接著向他身後的女人一一介紹道:“張經理,陸經理,常老四……”可馬上他就覺得不順溜,眨巴著眼睛望向陸陽晃,陸陽晃笑著道:“現在大家都叫他四爺……”
四爺真的開上了車,隻不過這個過程有點漫長,張其光特意為四爺找了一位“獨家專用教練”,結果四爺還是學了四個月。不過四個月之後,四爺開車就像在平地上走路一樣——穩當、舒坦。
新來的那個漂亮女秘書叫嚴玉敏,平時見到四爺的時候總會衝著他甜甜的喊聲:“四爺”。四爺起初還覺得不好意思,擺著手讓她別喊“爺”,可後來大家都喊他“四爺”,他似乎也就習慣了,尤其是見到嚴玉敏,四爺老遠便開始打招呼,順便呲出他那有些乳黃色的牙齒。
四爺開車的技術就像練了易筋經的令狐衝似的,比之前不可同日而語。張其光大誇四爺,說他見過的人當中,四爺是開車開的最好的,最主要的是,四爺是自家人,他們幾個如果想在車裏商量一些事,也不怕外人聽見了。
至於商量什麼事,四爺聽不懂。
沒過幾天,鳥槍換了炮,張其光的“別克”給了經常喜歡泡妞兼且敗家的劉丙堂,自己買了一輛寬敞舒適的“奔馳”。四爺太愛這輛車了,開著它行駛在九平縣這個小縣城裏,幾乎所有人都要向他行注目禮,張其光似乎並不怕他的這個四弟弟會把車刮花一類,就讓四爺盡情的開。事實上四爺愛這輛車像是愛自己的眼睛一樣,就連晚上做夢的時候都會夢到他開著車行駛在稻田裏,車的兩旁是飄著稻香的花兒,開著開著,他會看見他的父親在他的車前不遠處向他招手,他停下了車子,伸手拉開後麵的車門,車上走下來一位美麗的女子,窈窕身材,一雙大眼含情脈脈的看著他。而後四爺會把嘴唇貼上去,將那個女子按住在車子上,像是按住了一隻待宰的羔羊,四爺發覺他很喜歡這樣的感覺——很狂野,很刺激。最後就在這白熱的太陽底下,在父親溫暖的笑容裏,在與女子癡纏的奔馳裏,他慢慢的醒過來,意猶未盡的醒過來,嘴角上還會留著笑,頭腦中不停的閃現出那個靚麗的身影。他想,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那個女子的名字應該叫——嚴玉敏。
四爺不敢把心底的秘密講出來,但他故意找借口與嚴玉敏碰。直到有一天,劉丙堂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老四啊,大膽一點麼,好歹你也是企業的四當家,有麵子,有身份,怕個球啊?”
四爺挺了挺胸,斜著眼睛瞄了一眼嚴玉敏,正巧她的眼睛也瞄了過來,四目相對,四爺渾身抖了一下。嚴玉敏卻大大方方的向他報以微笑,順時間,四爺臉上的桃花開了。劉丙堂看在眼裏,伸手扭了下四爺的大腿,哼哼著道:“看到沒,你就應該這麼捏她。”
四爺用手蹭著被擰疼的大腿,小聲嘀咕著道:“三哥,弟弟沒那意思,你可別壞了人家姑娘的名聲。”
劉丙堂“呸”了一聲道:“老四你怎麼就長了這麼個傳統的地雷腦袋,你看哥的。”說著就走到了嚴玉敏的麵前。嚴玉敏見劉丙堂來到近前,嗲聲嗲氣的叫了聲“三爺”,四爺聽得渾身又哆嗦了一下。也不知道劉丙堂說了什麼話,嚴玉敏笑得花枝亂顫的。四爺看到她的笑,骨頭一酥,再看她那媚態百生的模樣,突然發現自己並不是想象的那麼安分,甚至連軀體上的某個部位都發生了變化。
於是四爺決定,他一定要拿下嚴玉敏。
六月天,下火似的熱。四爺開著車,三兄弟都坐在車裏。劉丙堂搖晃著腦袋說道:“都說我劉老三會享受,可都是揀老大的便宜啊;還有人說我劉老三猴急好色,可好像都不及陸老二你一半。想當初,哥們就一愣頭青,今兒倒被人說成是人精兒,你們說這歸功於誰?”
陸陽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黑色西裝,越發的顯得神采奕奕,他向四爺說道:“老四,停車,把他給我踹出去。”
張其光嘿嘿嗬嗬的在一旁笑,四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將車開到路旁,一腳踩了刹車。哥幾個笑得更是肆無忌憚了,張其光指著四爺道:“看到沒?老四還和原來是一樣的性子,實在啊。”
四爺熄了油門,傻嗬嗬的跟著大夥一起笑,而後回頭向張其光說道:“哥哥們從小就照顧著弟弟,你們說啥我做啥唄。”
“哈哈”笑聲持續了好久,四爺笑的眼淚都快出來了。半晌,陸陽晃開了口:“老四,哥還真有個事求你。”
四爺一聽“求”這個字眼,精神頭立馬漲足了腦袋,胸似乎也挺起了不少,問道:“啥事,哥你說。”
陸陽晃看了看身邊的張其光,繼續說道:“我想讓老四你去市裏幫我們接個人過來。”
四爺問:“誰?”
坐在前排的劉丙堂接口道:“肖市長。”
陸陽晃一巴掌拍在劉丙堂的後腦勺上:“你少插嘴,要不你去接。”
四爺一聽要接的是市長,後脊梁有些發涼,自打他出娘胎開始,見過最大的官就是間接害死他們父親哥四個的那個村長。印象裏帶“長”字的人都不好欺負,這下要他去接市長,他心裏打起了鼓。
陸陽晃看出四爺的表情中攙雜了一絲畏懼,說道:“不怕,市長和我們關係不錯。我們主要是想接他過來敘敘舊,順便研究研究企業的發展方向,你是企業的老四,開車又穩當,全當你是我們的代表了。”
劉丙堂被陸陽晃拍了一下,心裏頗為不爽,小聲嘀咕道:“看你弄的那破事吧,還好意思說敘舊?”
陸陽晃把眉毛一豎:“你他媽給我少頂杠,閉上你那破嘴好好的給我呆著,再他媽敢插話,我把你卵蛋捏出來。”
張其光哈哈大笑了起來,劉丙堂在一旁道:“老大你也不吱個聲,就讓這家夥收拾我?”
笑聲噶然而止,張其光的表情比風掃過稻田還快,冷著臉說道:“老三你閉嘴。”
四爺在一旁等不及了,問到:“我咋能找到他,那政府大院我咋進去啊?”
陸陽晃說道:“你不用去大院,市裏有個夜總會,市長每個星期六晚上必去一次,到時候你就在那裏等,跟他說你是九平藥業的人,他自然就會答應你。”
四爺納悶道:“這麼容易?”
陸陽晃點頭:“就這麼容易。”說完,他從包裏掏出了一款嶄新的手機,拿給了四爺,說道:“這是給你買的,號碼已經有了,算是這麼長時間以來,哥哥們給你的禮物。”四爺一見欣喜若狂,也沒有過多的客氣便收下了。張其光囑咐道:“等人的時候去酒店的後門等,趁他上自己的車之前攔住他,不用多說,隻報家門就可以了。如果當時沒應承你,你在賓館住上一晚,第二天如果他還不來,你就開車自己回來吧。”
四爺答應著,把幾個哥哥的囑咐幾乎背了下來,獨自一人開車去了省城。
他始終不明白,為什麼三位哥哥會知道市長的車牌號,但他沒多想,隻按照三人吩咐過的將車停在了市長愛騎的旁邊。說來也巧,那車正是停在了後門處,大概過了淩晨兩點,市長搖搖晃晃的邁著四方步從夜總會裏度了出來。四爺將眼前的這人與頭腦中的照片一對比,手比眼快,稍微整理了一下嶄新的西裝,拉開車門就來到了市長的麵前,當先有幾人攔住了他,他也沒管那麼多,開口道:“市長大人,我是九平藥業派來接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