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唐羨回到臥房,心中也是惴惴不安,胡思亂想了大半宿,這才昏昏睡去。到得第二日清晨,起身煮了些粥,也沒顧得自己吃,便先盛了一碗送給冷星。
到得屋中,見冷星兀自醒著,他也不敢言語,待得將碗遞至床邊凳上,卻又怕她暴起傷人,一時猶豫,便站著不動。冷星見他如此,心下也自明白,先將被中所藏寶劍取出,扔在一旁,緩緩道:“公子且放在桌上,小女子自會食用,前番幾次出手,雖是無奈,卻也是恩將仇報,報恩已不敢言,隻待身好之後,全憑恩公處置。”
她這話說得委婉,其中意味卻是不言而喻。唐羨不諳世事,卻又哪裏懂得這許多,見她此番言語大不似從前,心下卻也不敢放鬆,隻道:“如此便好,姑娘病體初愈,隻管休養,其餘繁枝末節,待以後再說。”又見寶劍扔在地上,也不好自己保管,隻拾了起來,放在床邊,道:“此等防身之物,還是隨身貼藏為好。”說完便退出屋裏。
冷星見他如此彬彬有禮,心下也暗自喜歡。這般一來二去,唐羨雖心中仍是顧忌,不覺防備之心也漸漸放下心來。
如此這般又過得幾日,這一日唐羨醒來,便去廚中弄些粥米,不料冷星卻已起得身來,正在廚間在忙活,他想冷星大病初愈,不宜操勞,本想叫她停下,看她身影忙碌,卻是另外一番自己從未體會過的滋味,不覺愣在原地,一動不動。
冷星專心致誌,也未發覺唐羨一旁觀望,待得盛好粥,轉過身來,隻見唐羨呆立於地,不由臉上微紅,道:“恩公起身了?”
唐羨怔了半晌,這才反應過來,道:“姑娘身體初愈,實宜靜心休養,何必如此?”
冷星道:“這許多日,也躺得夠了,如今已是無甚大礙,照顧恩公飲食,卻是應該。”
唐羨未曾聽出她弦外之音,隻聽得他左一個恩公,右一個恩公,頗覺忸怩,乃道:“小子今年不過一十有八,還未及得弱冠,又哪裏是甚麼恩公不恩公的了?如姑娘不嫌棄,便叫我一聲譚大哥便是。”忽又想到還不知這女子年紀幾何,若是比自己大,豈不是亂了套。急忙又補了一句:“不知姑娘貴庚?”
冷星見他言語大度,又問自己年齡,還道他也正有此意,臉兒紅得便如海棠一般,半晌乃道:“譚大哥比小女子稍長一歲,隻是這般姑娘長姑娘短卻是略顯生分,如不嫌棄,叫我星兒便是。”
唐羨聽她言語,看她模樣,又想起漫天星辰,不覺已有些癡了,半晌也說不出話來,隻覺氣氛頗是尷尬,幹咳一聲,自顧自打了壺酒,倒了一碗,一口幹下,這才稍稍緩了口氣,又覺光是自己喝,頗覺無味,乃道:“姑娘也且飲上一杯?”
冷星見他雖是英俊斯文,飲酒卻是豪爽,不覺心下更是歡喜,道:“大哥且喚我星兒便是,隻是星兒不喜飲酒,如今又是病體初愈,待得完好之時,再陪大哥便是。”
唐羨撓了撓頭,道:“卻是我的不是,想的差了。”他又未曾想得到哪裏有未婚男女,素無情愫,便在一起飲酒作樂的,如此這般一來,這誤會卻又是深了許多。
冷星心中越發歡喜,不由道:“不知此地何處,譚大哥家中父母安好?”
唐羨心道自己不久也要離得峰去,告訴她也無妨,便道:“此地乃是岑州雲蕩山漣翠峰,我譚家世居於此,家中父母早已離世。”
冷星心中悲喜交加,悲的是他父母雙亡,這身世想來比自己還要淒苦;喜的是沒了父母之命,自己跟他也少了許多阻礙。
唐羨見她此番模樣,直是納罕,又哪裏想得到這許多?正是:“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意念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