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星說完,又是一劍刺來,隻是她重傷初愈,剛才那一劍已是用了全力,此刻又哪裏來得半分勁道?隻軟綿綿刺到中途,“嗆啷”一聲,劍也掉在地上。整個人顫巍巍扶在床沿邊,杏眼圓睜,銀牙緊咬,隻是瞪著唐羨,眼中如欲噴出火來。她身軀起伏不定,右胸前又紅了一片,想是使力太甚,又崩裂了傷口,
天可憐見,唐羨年近弱冠,又哪裏見過這等陣仗?心下驚怒之餘,不覺又有些毛骨悚然,心道這女子莫不是得了失心瘋,這般撒起瘋來,險些又是小命不保。他腦中混亂,氣得隻盯著冷星。冷星見他一副肆無忌憚的樣子,不覺更加羞惱,這般一來,氣火攻心,又暈了過去,人也倒下床來。
唐羨不由自主往後跳了跳,生怕冷星又是使詐,左看右看,隻見她一副進氣沒有出氣多的模樣,不由長歎一聲:“常言道:‘自作孽,不可活。’看來果真如此。”眼下這女子便是這般,忽又想到自己,隱隱然也應到此話,不覺心中來氣。心道自己好心救她兩次,她卻倒行逆施,兩番想害自己性命,這人心叵測,當真不可預料,想得古人雲:“嫂溺緣之於手,權也。”自己施以援手,又哪裏有錯?雖曾窺得其體,卻也是無奈之舉,自己雖無愧於心,如今卻弄作仇家一般。看她現今倒地不起,不覺心下躊躇,本不欲施予援手,又想此事皆由自己而起,還未曾解釋得半句,便被套了個“狗淫賊”的帽子,這可是生平未有,心中鬱悶之餘,不覺反而有些好笑。唐羨心道事不過三,我且再救她一救,待得醒來,自己再好生解釋一番,至於能否說通,且不管它,但凡無愧於心便了。
想到此處,唐羨心下坦然,將冷星輕輕抱回床上,又見她胸見傷口兀自血流不止,無奈又是一番清洗包紮,這一回心下淡定,倒也沒有礙於旁騖。
翌日清晨,唐羨又來探視,隻見冷星全身發汗,臉色忽紅忽白,呼吸急促,卻是發起燒來,隻得尋了些退燒草藥,熬製好喂她服下,又打了一盆清水,用布條浸濕敷在額頭,一日數換。
唐羨從未如此照料於人,這般過得兩日,不覺有些疲累。這一日又來喂藥,事畢後不禁想道:“這女子相貌雖是好看,卻是一副歹毒心腸,自己又太過幼稚,聽她一番溫言細語,便沒了防備,現下想來,她話語中破綻頗多,說是妖人下毒,自己給她治傷時,又哪裏有甚中毒之跡?自己平日裏也小有聰明,怎地就輕輕鬆鬆上了別人的當?這般漏洞也看不出來?以後萬事須得小心,這女子更是不可輕信。”他卻不知這男子天性之中便有好美之心,自己又正值年少血氣方剛之時,又哪裏有這許多顧忌?
他心中胡思亂想,不覺有些發困,迷迷糊糊便靠在桌上睡了過去。這一覺睡得甚是香甜,醒來之時已是晚間,急忙點上油燈,隻見桌上一堆睡涎,不由抹了抹嘴角,又用袖子擦拭幹淨。回頭看冷星時,卻不知她已然何時醒來,斜倚床沿,頭上退燒的布條也已放入床下的木盆中,眉頭微蹙,一雙妙目隻看著自己。唐羨不由心中一跳,心道僥幸,估計這女子也是方才醒來,否則依她本性,早就不知道不覺過來要了自己的小命。他也不敢久留,急忙轉身便要出房。
不料冷星卻道:“公子且留步。”唐羨轉過身來,也不言語,沉思良久,乃道:“姑娘若是還欲取我性命,這番卻是不成了,倘若一心至此,也須得養好了傷,否則你又非我敵手,枉然送了自己性命。當初給姑娘治傷,也是事急從權,雖有愧於姑娘,譚某卻是無愧於心,此間輕重,想來姑娘也是明白。就算心中再不如意,權且兩事相抵,就當譚某從未來過便是,待得傷好,你自下峰去便是,你我也算一筆勾銷。”也不等冷星言語,自出了房門。
他卻不知冷星早已醒來,隻覺頭上微涼,又見他伏於桌上沉睡,心中直是五味雜陳,本欲起身一劍結果了他性命,又見他三番五次照料於自己,不覺心下軟將下來。她原本身世淒苦,父親冷漠,娶得三妻四妾,母親又重病纏身,浪跡江湖也實屬無奈,最是厭惡那等輕薄無情之徒。她初次醒來,發覺傷口皆被唐羨仔細清理過,心中不思感恩,隻覺羞惱難當,想他趁自己重傷之餘卻還來輕薄於自己,便把唐羨與那魔教之徒視為一道,她混跡江湖多時,殺伐倒也頗為果斷,當日白雲城外一番言語,又想唐羨知得她盜得魔教聖物,心中便早已存了殺心,不料兩次出手皆是功虧一簣,此番見他不計前嫌,又來救助於自己,心下不覺感動,想來生為人到得如今,父親寡情,也隻有母親這般對待與她。她見唐羨熟睡,一副不諳世事的模樣,偏又生的頗是英俊,倒是個如意郎君。又想無論如何,自己與他也是有了肌膚之親,於情於理自己這世便跟定他了,且看他如何打算,隻不知他家世如何,有無婚娶,若是他也是那等薄情寡義之人,自己再尋個機會,一劍便刺死了他,自己再隨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