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羨雙目無神,嘴角流著一絲饞涎,呆呆坐在自己屋中,隻覺頭暈眼花,滿腦子想的都是雞鴨魚肉,想到動情處,不覺眼冒金星,口中喃喃說道:“我要吃了你,我要吃了你。”
“你要吃了誰啊,”隻聽得‘咿呀’一聲,裴潛推開木門施施然走了進來,詫異地道,“你該不是怨恨於我,要把義父吃了吧?”
“唐羨正自幻想間,忽聽得裴潛說話,抬眼看來,隻見裴潛手中托這個漆盒,一股子香氣撲鼻而來,哪裏顧得許多,直挺挺跳將起來,一把奪過漆盒,打開一看,好大一盤清蒸鯽魚,外配得兩個小菜,另外一大碗白花花的米飯,立馬放開喉嚨一頓狼吞虎咽,吃著吃著,不覺潸然淚下。
裴潛起初還麵帶微笑,看他一頓風卷殘雲,心想今天的教訓也算是差不多了,忽見他落下淚來,還道把他餓得狠了,忙道:“別哭別哭,這飯菜都還有,你慢些吃,小心噎著。”
唐羨抬起頭來,一眼的淚花,道:“義父,這飯菜太好吃了,我是想……我是想……再有點酒那該有多好。”
裴潛頓時目瞪口呆,平日裏這小子也時常偷他的酒喝,他隻道男孩子家,這飲酒一例也是遲早的事,另外每次量也不多,也沒發現這小子昏昏沉沉的時候,於是也就沒去多管,不料今天卻明目張膽地說了出來,怔了怔神,這才反應過來,怒道:“好好好,要喝酒,那可方便得很,這飯菜也莫吃了,我把你扔到酒缸裏去,讓你喝個夠。”
唐羨立馬破涕為笑,道:“我隻是隨便說說,義父千萬莫要當真,好義父,你可是最疼孩兒了。”
裴潛搖了搖頭,歎道:“你這無賴模樣卻不知是跟誰學的,跟你爹爹娘親全然不同。”隻見他雙眼帶笑看著自己,又急忙道:“跟我更是大異。”
唐羨忽地收了笑意,道:“義父,我爹爹和娘親究竟是怎麼死的?如今我也長大成人了,也該告訴我了。”他隻平日裏聽裴潛偶爾提過,問到深處裴潛便岔開了話題。
裴潛捋了捋胡須,道:“你如今也是不小了,也敢跟義父沒大沒小了。不過你本來資質就是極差,修煉功法又不用心,整日裏隻知道貪玩,我隻告訴你,你爹爹和娘親都是被極厲害的對頭害所死,你乃是少年心性,整日裏想這些,卻是有害無益。”不過他也知道他這義子乃是一副倔脾氣,再說這也是遲早的事,於是又道:“你現在不過養氣五層,不要說比你同齡時的爹爹,就是比義父,也是大有不及,等你哪天築基成功,略有小成時,我再告訴你不遲。”
要說這其實也怪不得唐羨,他不過區區雙屬性的木火靈根,像他這種資質,在這修仙界可謂是遍地皆是,像他這般的,絕大多數終身都停留在養氣期,想要更進一步,卻是千難萬難難。
在修仙一道中,境界共分為六層,分別是:養氣、築基、金丹、返虛、煉虛和照神,據說在此之上還有個化神境,隻是這個名稱從來都隻存在於上古典籍之中,還從未在人界出現,相傳隻要進入了化神境,便是一隻腳踏進了天界,可以衝擊那浩蕩天劫。在人界最高的就是照神期,而且數量一隻手就可以數得過來,用鳳毛麟角來形容也絲毫不為過,就是那煉虛期的修士,也幾乎是頂階的存在了。
說來話長,這些對隻有區區煉氣期五層的唐羨來說,可謂不可望亦不可及。隻是眼下的他卻不是很擔心,裴潛雖非照神、煉虛期的不世高手,卻也是返虛初期的人物,這種境界的人往往也都是一方霸主,像這岑州修仙界的頂階高手也不過是金丹中期而已。話說這樣的人物,提攜個把後輩,金丹期倒不一定,這築基期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
閑話休提,且說裴潛回到臥房,互感一陣不適,他心中若有所思,便卜了個金錢,卻是個雷澤歸妹卦,象曰:“澤上有雷,歸妹。君子以永終知敝。”應至身體,卻是大限將至。
他不由一歎,心道這一日還是要來了,十三年前的那次重傷終於還是將要了他的性命。
裴潛一生了無牽掛,隻與唐羨父親唐雲嵐乃是莫逆之交,十三年前那一場大戰,唐雲嵐夫婦自知劫數難逃,便將剛出世的唐羨交於他照看,不料仍是受了仇家毒手,雖一時免死,卻也留下了重傷。幸而他精通丹道,天緣巧合下煉成了那傳聞中的奪天丹,自十年前開始服用,每年一粒,已是到了極限,今日一卜,已知大數已盡,無可挽回,放不下心的隻有這個至交留下的血脈。這孩兒雖然古靈精怪,隻限於資質不佳,日後成就有限,望他為父母報仇雪恨,隻怕也是如夢幻泡影,於是從小就刻意回避。隻是凡事皆有因果,當年知道唐羨母親南宮晴懷有身孕之人雖少,卻無一不是唐家的大對頭,就算羨兒不找上門去,隻怕這些人這許多年來也從未放棄過斬草除根的念頭。這也是他為何以堂堂返虛期的修為,卻一直隱於孤山的主要緣由。想到這裏,不由得心中一陣煎熬,思來想去,卻毫無它法,隻得暗暗下了狠心,隻望這孩兒勤加修煉,又能獨善其身,遠離這世間恩怨,隻是後來唐羨的際遇經曆,卻是他萬萬沒有料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