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洲三島,運長春、不夜風光無極。寶閣瓊樓山上聳,突兀巍峨千尺。綠檜喬鬆,丹霞密霧,簇擁神仙宅。漫漫雲海,奈何無處尋覓。遙想徐福當時,樓船東下,一去無消息。萬裏滄波空浩渺,遠接天涯秋碧。痛念人生,難逃物化,怎得遊仙域。超凡入聖,在乎身外身易。”
這是元人丘處機寫的一首《無俗念
仙景》。自古以來,無論帝王將相,或是販夫走卒,哪一個不希望修得長生,得列仙籍,享那永生的樂趣?於是修仙煉體大行其道。自有人以來,便有那修仙者。可是也未得見真正有誰能羽化登仙,享那終極富貴。正應了詩中所雲:“難逃物化,怎得遊仙域。”可謂極是貼切。
永生不可求,為何還有無數人趨之若鶩?原來在所謂修仙煉道的過程之中,那永生的金丹雖未仍杳無蹤跡,卻意外的煉製出了能夠強身健體,延長壽元的丹藥。此外在研習古代經典的同時,也領悟了世間萬物生克的奧妙,一代代不斷的演化,終於讓人也有了呼風喚雨,騰雲駕霧的能力。
待到今時,這修仙一道更是好生興旺,大小宗門更是不計其數。修仙者閑時煉丹,靜時煉氣,視凡世如無物,這世間的權力便集中在了這些修仙者手中,他們高高在上,俯視眾生,統治著凡世間的一切。
有所謂靜極思動,物極必反。但凡有個經典學說,便要弄出許多派別來,何況修煉一道?
按照功法不同,修煉各異,大體可分為:人、魔、妖三大派係。其中蔓延枝節,更是浩如滄海。各方爭鬥,那也是習以為常。上一次人魔妖大戰已過去整整十三年,其間血雨腥風,更是蔓延人世,三方都是大傷元氣,卻未能分出個勝負來。許多門派從此除名,也有許多門派雨後春筍般崛起。
雲蕩山位於岑州南部,綿延八百於裏,乃是一處上好的名勝,靈氣也頗為稠密,本是修仙門派必爭之所,隻是此山素以險峻著稱,地勢平坦處又極少,便是個小宗門也難容下,何況那主峰瀲翠峰,更是終年層雲環繞,不見天日。其上罡風猛烈,能刮人三魂七魄,喪身在這罡風之下的修仙者,自是不計其數,久而久之,便成了岑州修仙界的一塊禁地,隻有少數宗門和散修居住在外圍。到得今時,卻是有人見過仙人來往於漣翠峰,岑州修仙界卻是無動於衷,且不論那主峰上有無仙人,能踏罡風而上者,也不是普通的修仙者可以覬覦的。
在世人口中越發神秘莫測的漣翠峰上,此時卻隻有幾間隱在綠竹中的木屋,門前一道彎彎的小河流過,河上修了一座小小石橋,怎麼看都像是郊外農家,哪有半分仙家聖地的味道
“人之初,性本善……”,從其中一間木屋中傳來了孩童郎朗書聲,讀的卻是凡世中的《三字經》。“苟不教,性乃……性乃……”,這語聲的主人背到此處便犯了難,一時怎麼也記不起後麵的字來。這少年長得甚是清秀:嘴唇緊薄有致,鼻梁直而不高,一雙烏溜溜的眼珠轉來轉去,隻是一副瓜子臉,眉毛又不甚濃密,卻有幾分像女子的彎眉。“義父,”少年道,“我先背下麵的如何,我可是記得全呢。”
他這義父想是頗為了解這孩兒的脾氣,微微搖頭道:“不可不可,凡事總有先後之序,前麵的事沒做好,後麵的又如何做?如此一來,豈不是弄了個虎頭蛇尾?”同時又把手中戒尺揚了揚。
這少年皺了皺眉,心道今天看來是混不過去了,便胡扯道:“這苟不教者,性子自然是要變的,至於變成何樣,那就不可知了。”眼角餘光見得那戒尺似乎蠢蠢欲動,急忙道:“我知道了,乃是‘苟不教,性乃變’。”
話音未落,隻聽得“啪”的一聲,那戒尺已結結實實的敲在了頭上。他那義父本來麵容清臒,顎下三縷長須,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此時也不禁氣的微微發抖,怒道:“蠢材蠢材,變成何樣?便是變成你這等不學無術的憊賴模樣,我裴潛怎會教出你這等不肖子弟來。”
那少年摸著頭,細言細語地嘀咕道:“就怪名字沒起好。”
裴潛道:“你說甚麼?”
少年道:“沒……沒說甚麼,我是說我真記起來了,乃是‘性乃遷’,對不?我這‘性乃變’與這‘性乃遷’真是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正陶醉間,頭上又挨了重重一下。裴潛道:“你道我沒聽清?你笑我裴潛者,賠錢也,對否?這名字乃是父母長輩所賜,豈能隨意更改?我再來問你,你名叫唐羨,我叫你唐次如何?”
唐羨搖頭道:“羨與次者,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