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尹凡沒做聲,魯力又接著說下去:我來這裏前幾個月,聽說廟裏曾經發生了一起失盜案,盜賊將梵音寺裏的幾件傳世寶物偷走了。公安局來破案,對這個案子都很不理解。藏寶物的地方首先一個是外人無法知道;第二個它的封閉性很好,一般人很難撬開門窗進去,而鑰匙嘛,除了掌管鑰匙的和尚隻有海會有;第三呢,現場也確實沒發現有價值的作案線索。所以公安分析監守自盜的可能性很大,但由於事關寺廟的名聲,也就不敢對外這樣宣稱。
尹凡隨口問一句:盜走了些什麼寶物?
有一串據說是梵音寺創始人智遠和尚用過的紫檀木念珠,還有一尊香爐,那是用白金鑄的一頭白象,是寺廟建成時皇帝的禦賜之寶,還有一樣東西,是……魯力話沒說完,危雅簫的方向盤好像突然失控,車子往左邊一歪,危雅簫連忙踩下刹車,小車“吱”的一聲,停在了路邊。尹凡忙問:
怎麼了,雅簫?
沒,沒什麼。危雅簫搖搖頭,平息了一下情緒,又把車發動起來。
尹凡注意到危雅簫的臉色有些發白,但他無論如何不會想到魯力說的關於寺裏失竊寶物的話會與危雅簫的心情有什麼關係,魯力卻有些敏感到:自己的話是不是說得多了。他低聲叮囑尹凡,但聲音又讓危雅簫能夠聽得見:
我剛才講的,也僅僅是來這裏後聽到的一些傳說而已,不一定真實,你聽了就行,千萬別到外麵去說,不然,人家又會說我造和尚的謠,破壞黨的宗教政策了。
尹凡知道,盡管上次考察發生了泄露談話內容的事,但魯力對自己還是信賴的,否則不會這麼熱情,於是他誠懇地表示:
你絕對放心,我不可能出賣老朋友的!他把魯力稱作“老朋友”,這裏麵明顯有對於魯力對自己如此信任而表示的一種情感回報,而他的語氣裏還包含有向魯力表白“上次把魯力對考察組說的話泄露給馬世龍的人決不是自己”的意思!
河東縣委副書記劉彪終於被紀委正式立案了。
劉彪的被立案並不僅僅是因為與包工頭在一起賭博,甚至可以說,上次有人舉報說他賭博的事,根本就沒有被上麵理睬過。馬世龍之所以被調查,是因為有萬麗莉親筆簽字的複印件作為舉報證據,而對劉彪的舉報則沒有人證物證材料,即使有人想利用它做文章也不那麼容易,因此就被擱下了。
劉彪的問題暴露出來可以說純粹是一種偶然。
原來,G省某市在查處一起豆腐渣工程的案子中,將一個延攬了數十項工程並向一百多名幹部行賄的包工頭嚴九根緝拿到案,嚴九根開始自恃在各個部門都有人,所以不肯將自己的犯罪行為坦白交代,直到該市某政府要員也被公開逮捕,嚴九根知道大勢已去,不得不老實下來。在審訊過程中,他將自己在G省的行賄事實一五一十講了出來,還連帶將在鄰省河陽市的一些犯罪問題也作了交代,而在河陽市領導幹部中,嚴九根與之交往最多的就是劉彪。劉彪在當河東縣副縣長期間,分管城建工作,又恰值新城區的開發階段,地皮的劃分、地價的標定,還有建築公司的招標等等,都由他直接負責,因此,各地的包工頭去他家登門的多如過江之鯽,嚴九根正是在那時候與他結交下來的。當G省檢察部門派人帶著有關的案卷材料到河陽市後,先是市檢察長聽取了相關的情況介紹,然後向市政法委書記許東平作了彙報。據嚴九根交代,他在河東縣延攬工程時,通過直接或間接手段(主要是以打麻將牌輸錢的方式),共計送給劉彪的錢有兩百萬之多。兩百萬,這可不是一個小數字,在河陽市曆來檢舉出來的腐敗案件中,還從來沒有過涉及這麼多金錢的案例呢!許東平不敢掉以輕心,立即將此事向市委領導作了彙報。此時,市委書記王啟賢已抽調到中央黨校地廳班進行為期三個月的學習,走了才不到一個星期。有人說,凡參加了中央黨校學習的回來將等著提拔;但河陽市幹部中也有傳說,說是省裏抽調王書記去學習,恐怕是另有意圖,說不定是對他在河陽的工作不滿意呢。兩種截然不同的說法在河陽的官場上四處流傳,清醒一點的人知道,這兩種說法也許沒有一種是真實的和確定的,派去中央黨校學習不過是對高級幹部進行輪訓的一種定規,哪裏背後就會有這許多官場陰謀的考慮呢?尹凡有一次在和市委一位副秘書長吃飯時,那位副秘書長就分析說,河陽之所以老是有各種各樣的政治謠言,說明河陽市高層存在著不同政見,而且矛盾在由潛伏轉向半公開,並很可能會走向激化。尹凡過去對一些政治性傳言一直抱著這樣一種看法,即認為那不過是一些人茶餘飯後的無聊之舉,就像市井百姓談論家長裏短一樣,沒有多少意義,聽了那位副秘書長的分析,才如醍醐灌頂,曉得所有的謠言其實都有它一定的政治背景。
市委書記不在家,由市委副書記、市長方喻主持工作。方喻單獨聽取了許東平的彙報後沉默一會兒,然後問許東平:
王書記不在家,你認為這樣的事情該怎麼處理?